狭隘的科学

时间:2023-11-21 14:09:03

Sam Harris--萨姆·哈里斯:哲学家,神经学家,非营利组织理智工程(Project Reason)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著有《自由意志:用科学为善恶做了断》。

狭隘的科学

回想一下,或者留心一下你与他人的对话,你会发现在科学和哲学之间,或者,在那些试图将主张建立在事实与逻辑基础之上的学科之间,并没有真正的界限。只要主张和验证方法采取了实验或数学化的形式,我们就倾向于认为自己关心的是“科学的”;当与更加抽象的事物关联,或者更关注思维本身的一致性时,我们就经常认为这是“哲学的”;当我们仅仅想知道人们在过去做了什么,我们就将这些兴趣所在称为“历史的”或“新闻的”;而当某个人忽视事实、漠视逻辑到了危险的地步,或者只是深陷于恐惧、痴心妄想、宗派主义,抑或是迷幻的境地,我们就认为这个人的状态是“宗教的”。

而目前真正的知识学科之间的界限,实际上主要是由大学的预算和教学楼来划分的。“都灵裹尸布”是中世纪的伪造物吗?这是个历史学的问题,当然也是考古学的,但是,“放射性碳年代测定法”这一技术又使它成为化学和物理学的问题。我们真正应该关注的差别在于,是对将要采信的东西孜孜不倦地查找证据,还是将就使用劣质的证据。而对这一差别的观察本身,就是科学态度必不可少的要素之一。

科学的态度能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确,如果《圣经》和耶稣复活的证据是完好的、正确的,那么我们都能以科学的名义,接受基督教原教旨主义的教义。当然,问题是证据要么惨不忍睹,要么毫无踪迹——就这样,在实践上,科学与宗教之间的分界线树立了起来。(而原则上,这条界线永不存在)

正是在这个问题上的混淆,催生了很多关于“人类知识的本质”和“科学极限”的稀奇古怪的说法。那些害怕科学态度而来搅局的人——特别是那些坚信某个铁器时代的神明,保持着信仰高尚感的人——会经常带着贬义使用一些词汇,例如唯物主义、新达尔文主义,还有还原论之类的,就好像这些学说与科学本身有什么必然关系似的。

当然,科学家有充分的理由选择成为一个唯物主义者、新达尔文主义者或是还原论者。但是,科学本身并不为这些学说承担什么义务,这些学说之间也没必要相互依赖。如果有证据表明二元论(非物质的灵魂、转世等)是正确的,那么世上就可能存在一个非唯物主义的科学家。但是,这方面的证据非常少,所以事实上,几乎所有的科学家都是某种形式的唯物主义者。如果有证据证明自然选择是错的,那么就又有了一个唯物主义的科学家,但他不是新达尔文主义者。但凑巧的是,达尔文提出的理论总体框架与其他科学理论是一样的。如果有证据表明,一个复杂系统的整体特征不能由其组成部分来解释,这就出现了一个新达尔文主义者,而非还原论者。在现实生活中,大多数科学家都通过这种方式找到自己的位置,因为除了物理学以外,每个学科的每一个分支都必须求助于某些概念才能发展下去,而这些概念可不能用粒子、场等术语来解释。许多人都曾就这个问题如何陷入僵局展开过“哲学的”讨论。基于这样一个事实:就算是有量子力学,我们也不能预测一只鸡的行为,也无法揣度新兴民主国家的运转情况。那么,这是否意味着存在更高层次的现象,遵循着与其下层物理法则不同的规律?如果投票的话,我会选“不”,但这并不意味着我预见到有一天,我们可以只使用物理学词汇来描述这个世界,不管是用名词还是动词。

即使我们认为人类的思维完全是物理现象的产物,意识的真相变得不再那么奇妙,幸福和痛苦的区别也变得不那么重要,这也不意味着我们能完全理解意识如何从物质中喷涌而出,意识也许永远是一个奇迹。在哲学领域,同样的问题被称为“意识研究难题”(hard problem of consciousness)。对此,我们中的有些人同意,有些人不同意。只要意识还是一个不能简化的概念,所有能想象得到的体验和价值就会依然保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所幸剩下的那一块还是完整的。

平息这一切混乱的方法很简单:必须放弃“科学是人类理性世界中与众不同的一部分”这个观念。只要你坚持最高的逻辑标准和证据质量,你就是以科学的态度在思考。不这么做,就不科学。

注:本文作者萨姆·哈里斯的《自由意志:用科学为善恶做了断》已由湛庐文化策划,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