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C.格雷林(A.C.Grayling):哲学家,伦敦人文新学院创办人,牛津大学圣安妮学院特约研究员,著有《关于神的辩论:反宗教倡人文的案例》(The God Argument:The Case Against Religion and for Humanism)。
如果有两种假设,它们的数据具有同样的说服力,并且具有同样的预测能力,那么对于这两者的取舍,可能就需要凭借理论之外的准则来作出判断了。这些准则包括:假设本身是否和其他假设或者已经被预言的理论完美契合?与之竞争的假设的美学效果如何?哪个假设更令人愉悦,更优雅,更赏心悦目?还有,哪个假设更加简洁?
简洁是科学的极致。对简洁的追求,驱动着人们将复杂现象抽丝剥茧,简化成科学的各种成分和因素。这种简化实际上是基于这样一种假设:自然界中必然存在一种单一的力量,不管是万有引力,弱电相互作用力,还是强核力等,都只是表象;进而,这一假设又代表着一个普遍看法,也许最终世界的本原就是一种事物(或者是一种材料,或者是一种场,或者是做梦都没想到的一种现象),只需根据一些基本、简洁的原理,多姿多彩的世界就会从中迸发而出。
虽说大道至简,但是大自然本身不一定这么想。纷繁多样的生物体只有用涌现性(Emergent property)这样的概念才能解释,即使考虑了其组成成分和系统结构,也只有在组成成分按照系统结构方式作用的条件下,才能激发出生物体的整体复杂性。
对于复杂性有两种度量方式,一种是描绘特定现象所需信息的长度,另一种是描绘其演变历史所需信息的长度。从某种角度来看,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用第一种度量方式创作复杂的画作,用第二种度量方式创作简单的画作。沙滩上的一块光滑鹅卵石,按第一种度量方式看,很简单;按第二种度量方式看,又很复杂。科学上对简洁的探索可以从减少描述性信息的长度着手,比如,方程式就是一种概括的方法。但是,简洁的程度和近似的程度之间有可能是一种完全相反的关系。
当然,如果万物最终都能归于简洁的事物,那是最好的结果,或者都能以简洁的方式来描述,那也不错。但是有些事情没法简化,可能更充分地解释其复杂性才是更恰当的做法,生物系统就是这样被处理的。不要将精力耗费在还原论式的过分简化上,这或许能让我们避开那些愚蠢的批评,例如,科学只能看到珠贝的病态,却无视珍珠的美好,诸如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