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福尔曼(Richard Foreman):剧作家兼导演;“本体论-歇斯底里剧场”(Ontological-Hysteric Theater)创始人
或许这个问题实际上就是一个错误的问题?很明显,机器可以计算、“写”诗、组织安排物质生产,等等。但其中哪一项工作是在“思考”呢?(我自己会思考吗?但是当我认为自己在思考时,我实际在做什么?)一个答案是:我在经历极端的痛苦——在我“天生”的、流畅进行的(外在或内心)对话中出现了一个“空洞”。
还有其他可能性吗?
我掉进了那个“空洞”里。也就是说,我不是困惑于自己停止了思考,就是从这个空虚中获得了一个想法或解决方法(对我而言就是艺术作品),从而获得一个所谓满意的结果,这等于说,一些人会以某种方式回应。其实,这并不有趣。这是“以结果为导向的”机器所做的吗?这就是我所说的困惑与沉迷。(机器会困惑吗?当它们思考时,它们会“停止思考”吗?)
当我编辑影片时,计算机超负荷运转,编辑软件会崩溃,但是这种奔溃并不会在机器中制造出一个需要填补的空洞。(当我“崩溃”时,某些东西就会进入这种混乱中,我变得注意力不集中,我可能会跨入一个新的方向。)我想这也是机器所做不到的(我错了吗?我并不太了解机器)。我太愚钝,所以会到处乱撞,有时就会冒出深刻而精彩的新灵感,甚至是百年一遇的。
我遭遇到一个空洞,我习惯于相信要去填补它(通常是用我已经知道的东西去填补)。我坚持认为,填补空洞就是去消除空洞。更好的方法是,我可以在它周围建一个神龛,尽管它依然“空虚”,但是更容易“引起共鸣”。(我觉得这就是严肃的艺术家会做的——其他人还有谁会这么做吗?)在空洞周围“建造”并不是创造性思考,而是在进行创造性思考的时候可以去做的事情——即便它的确在“思考”一些事情。但是这个空洞本身才是要点:它是对思考的秘密的召唤和放大,它回答了我关于思考的真相的秘密。(这会把我禁锢在“艺术家”的严密的盒子里吗?是否在说,这种想法太片面、太不负责任?)
机器可以进行“某种”思考,它们拥有了越来越大的能力与复杂性,游走在越来越广阔的网络中间,但是网络绝非一个空洞。机器会思考?这是同义反复。它们确实加快了我在社会中的生活和工作。很显然这只是思考的一种——但不是在小孔中一圈圈神秘地行进,摩擦出“真正的本质”那种火花。(我可以这么说吗?)
我很担忧。我能够回答“你怎么看待会思考的机器”这样的问题吗?是的,我很担忧,但是机器不会担忧。(它们可以吗?)“担忧”就意味着在思考其他事情上的无能,不能够消除担忧这个污点。结果就是:舞台的灯光熄灭了!一片空白。但是在空白处,我就会思考其他有创造性的想法。(但目的是什么,它一定存在吗?)机器可以突然改变想法吗?这就意味着思考吗?
我们通常说的“思考”过分沉迷于以目标为导向。存在一种不为任何目标服务的目的吗?只有人脑可以理解这种不合常理的想法吗?很明显直到现在,为什么我始终在这样的想法里打转,也就是说,会思考的机器是当代的特洛伊木马。每个人(包括我)想要它们提供的好处,这些好处把我们塑造成它们的形象,从而扼杀掉我们每个人内在的创造力。我为什么要兜这么多圈子才表明这个观点。我掉进了自己建造的陷阱里。会思考的机器可不会这样,它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掉进了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