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布索(Raphael Bousso):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理论物理学教授
未来就是已知初始条件下的简单系统而已。要对一个复杂的、难以理解的系统作出细节上的预测是无望的,比如人类文明这种系统。但一个通用的论据提供了一些粗糙但有力的限制条件。
这个论据是:我们自己就像是智能生物集合(这个集合是通过一些普遍的标准来定义的,并没把我们自己说得有多特殊)中典型的一种。例如,一个随机选择的人属于最早在地球上出现的0.1%的人的概率是多少。是的,0.1%(在没有其他信息的条件下)。当然,我们的祖先在一万年前对此作出了错误的结论。但是在所有曾经存在过的人类中,99.9%都是正确的,所以这是一个很好的赌注。而我们身处这0.1%的智能(人类的或人工的)物体的概率同样非常小。
如果我们意外获得了人类文明将在以目前的数量继续存在10亿年的新信息,那么这个概率分布或许还需要改进。这也是一个验证我们是否下错赌注的方式。但是我们无法获得更多信息,所以我们还是要遵循这个概率分布(天体物理学家理查德·高特[J.Richard Gott]和亚历山大·维兰金对这种推理做过清晰阐述)。
我们将自身视作随机选择结果的假设,有时也会遭到质疑,但实际上,它是科学方法的核心。在物理学和其他科学里,理论几乎从不预测具体结果。相反,我们从理论开始计算出一个概率分布。考虑一下氢原子:距离质子约1.6千米的地方找到它的电子的概率并不为零,但是极小。而当我们找到了一个电子,我们也不能仔细计算它属于一个遥远的氢原子的概率。一般地说,某些假设预测某个结果出现的概率极小,在多次重复实验验证了这个假设之后,我们就会放弃这个假设重新寻找。这样做时,我们会打赌自己是正常的观察者。
一个重要的规则是,我们进行观察之后,不会去构想问题,修改观察结果使之显得令人惊讶。比如,无论我们在哪里找到了这个电子,即便事后看来在那个特定的点找到它的概率相比于其他可能找到它的点非常低。这是不相关的,因为在测量之前,我们不太可能构想出问题。类似地,从我们测量过的某些变量来看,人类的出现是不寻常的:或许,在可见宇宙中的智能生命体并不出两掌之数。
然而,我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地球上所有人类的全时间分布中的位置。我们知道已经过去了多少时间,知道自第一个人类出现之后已经诞生了多少人,但是我们不知道它在整个时间谱系里占多少,或者说,在至今观察到的智能生命的总体中占多少。这个典型性假设可以适用于那些问题。
我们的典型性使得下面两个场景变得非常不可能:
◎人类还将继续存在数百万年(无论有没有思维机器的帮助);
◎人类将被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更长寿的或更强大的文明所取代,例如思维机器。
如果两者之中有一个是真的,那么无论从时间上还是从数量上来看,我们都是地球上最早的智能观察者之一,因此我们显得很非典型。
典型性意味着我们可能在下一个百万年内消亡,但是这并不能告诉我们,这是不是由某个人工智能造成的。毕竟,我们从来不缺少世界末日的景象。
典型性与如下概率也是相符的:在我们的星系内外存在一定数量的文明。同样的逻辑,它们的延续时间不太可能超越我们太久,比起一个恒星的生命周期也只是沧海之一粟。就像已有观测所显示的那样,即使宇宙中像地球这样的行星很普遍,智能生命可被检测到的信号也不太可能与我们有限的注意力重叠。如果我们的兴趣在于宣称思维机器的主宰将是最后一步进化,那么对遥远星系的研究就不会是最糟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