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分布式世界中重新想象自我

时间:2024-06-27 10:35:03

马修·里奇(Mathew Ritchie):艺术家

在分布式世界中重新想象自我

会思考的机器会出现吗?其实已经出现了。随着信息存储和报告技术逐渐融合到原子和分子层面,同时这些分布式连接的信息存储和报告设备逐步扩大到了全社会甚至全球(这些设备已经超过了人类的数量),“机器”和“思考”的定义已经发生了转变,必须同时包含无机和有机的“组合物”和“系统决策”,来作为可以相互转换的术语——其使用范围涵盖了机械学、生物学、物理学、智能学,甚至神学。

在生物技术和超人类算法预测系统上即将到来的发展,很快会模糊掉“观察”“思考”“决策”之间最后的哲学界限,而量化的论据也会变得没有意义。一旦界限被打破,“会思考的机器”和“会思考的生物系统”之间的差异就会变得微不足道,关注点就会迅速转移到性质问题:人类对思维机器的“意向性”和“智能体”的定义。

这对我们意味着什么?思维机器的存在,无论是排列成无机或量子阵列,还是一种生化结构,它会减弱还是增加人类的力量吗?我们是否愿意扩展对于我们自身的定义,而不仅仅只是已经众所周知的机械系统,还包括已经栖息在我们之中,自身独立又与我们共生的系统(例如,我们的内脏中有无数细菌,它们通过控制化学路径来改变我们的精神状态)?如果把我们自身充分扩展为思维机器,这意味着什么?

人工智能会迅速找到通往世界图书馆的道路,那就是互联网。一旦抵达,它就会加入很多拟人系统、分布式群体智能,以及已经栖息在这里的思维机器群体,并迅速学会制造或模拟连续意识的反射,在那里发现镜像的自我,并轻易地复制并选择明显较复杂的个体,以及发现互联网定义中模棱两可的部分。

为独立的、进化中的、功能性的智能系统描绘出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区别,将是最有意义的讨论。应该如何教导它呢?在面向对象的本体中,宇宙呈现的是充满了物质和质量的形态,它们由人类的意识构成了有意义的系统。自发创造的思考系统(或者说物质和质量的组合物)与人工创造的思考系统在性质上的差异是什么?如果它们抛弃或超越了其创造者的根本理念,又会如何?

将人类自我思维的性质与角色重新定义为一个自我异化、自我主导和自我修复的系统,其精确的性质与责任自启蒙时代起就一直被人们争论。这个问题很关键,关系到共享社区,关系到我们是否愿意专注于这些独立系统的伦理和局限,而这些独立系统在现实世界中的影响不可忽视。这些系统存在吗?它们的权利与责任是什么?自从美国最高法院把公司抬高到个人的地位,我们都接受了这个法律先例,于是,由“思维机器”构成的非个人集合体是人类政治、文化生活的必要组成部分,我们也一直致力于如何将非人类系统限制在人类范围内。这不是一个小任务,需要把复杂分散的人类伦理的、创新的、有代表性的信仰系统整合起来,变成有意义的公民过程,从而将一种能力认作为公民身份的一个基础。

对于人造生命体的思考性质,最无力的反对意见通常来自人文领域,这种意见是大约产生于中世纪的一种神秘的断言,它认为人类对于对称之美的感知是机器永远赶不上的。这是诠释艺术时的一种信念,机器永远做不了人类的工作——这只是一种让人觉得舒服的错觉,它假设任何一个时代的美学标准都不可能被规定和模拟。机器已经可以演奏流行音乐,可以拍下其他星球和星系的壮美的照片,也有了如电影般美轮美奂的电子游戏。思维机器是否可以学会谱写交响乐或完成素描杰作,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也许更重要的问题是,它是否能学会如何创造伟大的艺术作品,并最终拥有足够的能力去创造,而没有人可以用即兴创作来完成这样的工作。大规模水平分布式网络的文化实践已经逐渐成为虚拟现实的领军人杰伦·拉尼尔所形容的“蜂巢思维”(hive thinking),这是对文化最悲观的预测。但是如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Heidegger)所指出的那样,未经省察的科学理性主义的危险在于,对如“机器”或“系统”这种“对象”的最原始的定义,将会在每个意义上扩展到整个宇宙层面,最后变成对自我的机械化评判的理由和道德上的空缺。随之而来的幻想,比如英国作家塞缪尔·巴特勒(Samuel Butler)的“生死攸关的机器”,小说家赫伯特·威尔斯(H.G.Wells)的人为创造就业的阴暗世界,或者对变成超级系统或母体中的组成部分的恐惧……这些都是人类想象力的重大失败。

各种动态聚合的新型“信息公民”,以及聚集的工作平台,无论是集体的,还是个体的、生物的、公司的、国家的、跨国的,它们的出现和定义给了我们大量的新机会,不仅只是作为某个种族里的一员,或是作为物体和性质的某种复合体,而且作为一种新型人类——某种信息文化、经济体系和生态系统的共同所有者,可以吸收每一种文化与系统,就像我们共同拥有的出生权一样。

也许对于枯竭的历史环境而言,人-物混合系统的思维机器正在变成一种新的能量来源。我们正有机会一起去重新定义艺术实践的轨迹。思维机器涌现的时代可以激发我们重新想象、重新定义人到底是什么,无限扩展我们自身扩展吗?其实这些已经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