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亨利时刻

时间:2024-06-27 10:17:08

安德里安·克雷耶(Andrian Kreye):慕尼黑《南德日报》(Süeddeutsche Zeitung)艺术和随笔专栏编辑

约翰·亨利时刻

在严肃的科技领域之外,大众对会思考的机器的讨论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新神话。这里面有两个基本教义:第一,希望奇点来临的那一刻会唤醒比人类心智更加优越的合成心智;第二,担心思维机器最终将统治世界并灭绝人类。实际上,二者都偏离了这一议题的核心,因为,与上面的两个教义不同,这一议题的核心其实是非常真实的约翰·亨利(John Henry)时刻。

在19世纪后期的一个民间故事里,有一个虚构的名叫约翰·亨利的铁路铺路工人,为和蒸汽动力锤一较高下,他死于一场在西弗吉尼亚山坡举办的钻孔比赛中。如今,白领和知识分子也正面临着一场和人工智能机器互抢饭碗的比赛。

在这个意义上,人工智能就是一种新水平的数字生产力的代名词。当然,这听起来并没有像奇点时刻和厄运来临时那样“激动人心”。与此同时,现实版的人工智能也并没有像想象中的机器那样令人感到欣慰。不过只要操作得当,人工智能将会一直服侍在人们左右。

科幻电影和小说中描述的有关人工智能的反乌托邦式观点,只是一种误导。这些讨论其实很少提及科学技术,而是倾向于讨论人类自身的自然天性。大多数对机器统治的无止境臆想反映了人们对邪恶和残酷的恐惧,机器只是刚好被人为地贴上了“狂热追求近乎不可控制的自我赋权和无限制发展”的标签而已。

将有关人工智能的讨论“升级”到神学层面的希冀,就好比将科技进步乐观主义转变成了一种救赎理论。我们已经无数次证明:合成心智实现的概率为零。人工智能可能是科学和技术领域里有着高度复杂性的最重大的进展。即便如此,它也只是在模仿人类的本性,而且这样的态势还会继续保持下去。因为首先人工智能没有上亿年的试错机会。相信人工智能会摆脱人类控制,而且智能超越人类的奇点时刻终会来临的观点,无异于对“技术爆炸”的信仰。在像硅谷这样的孤立世界里,这可能是一种普遍的信仰。而人工智能的现实与此不同,它就在我们眼前。

人工智能已经和数十亿人有过意义深远的接触。到目前为止,人工智能的主要作用体现在它满足了日益增长的数字辅助需求。计算消费选择、行为模式、甚至市场变动可能都还是更多的属于统计学领域,而不是智能生命领域。尽管如此,也暂不考虑真实版的约翰·亨利时刻尚未来到的事实,我们还是不应当高估、也不应当低估如今相对粗糙的人工智能的实力和潜力。工人群体一直以来都被高效工具和廉价劳动力淘汰着,因为没有比机器劳动力更加廉价和高效的劳动力了。正如约翰·亨利故事里的蒸汽动力锤,大多数数字工具在专业任务上的表现要比人类更出色。当然也不尽然,对高技能的要求还是继续存在的,没有哪一台计算机能取代科学家、艺术家和发明家。被淘汰的群体是中层白领和知识工作者。

随着人工智能的功用和技能集合的扩大,它们自然也就成了高效能的工具。让不会感情做事、不会有价值矛盾和不会感到疲乏的机器负责监督、战争和拷问这些事务,是非常有意义的。再强调一遍,有朝一日怀有敌意甚至是有致命危险的机器发展出邪恶的思想,进而要推翻人类统治的事件发生的概率为零,因为无论目的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其背后都有人类的组织机构在操控它们的行为。

高级智能的出现并不能将有关人工智能的抽象讨论转变为现实的权力、价值以及社会变革。技术能触发并推进历史性的转变,始终不变的是它自身的持续性发展。21世纪的约翰·亨利时刻既不是英雄式的也不是娱乐性的;也没有白领和知识分子会为工作而进行装腔作势式的斗争,不会再有死在工作岗位的民间英雄。现代版的约翰·亨利有很多,只是很可惜,他们并不会被人们铭记,当然毋庸置疑,精巧的思维机器还是能够计算出他们的数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