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尔德·斯莫尔伯格(Gerald Smallberg):神经学家;外外百老汇(Off.Off Broadway)音乐剧《创始会员》(Charter Members)、《金指环》(The Gold Ring)编剧
关于今年的论题,我深受马克·吐温在长篇小说《康州美国佬在亚瑟王朝》(A Connecticut Yankee in King Arthur’s Court)中的敏锐洞察所影响:“每个如假包换的专家都能轻易地预知500年后的未来发生的事情,却对500秒后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马克·吐温算是笔下留情了:别说500秒,我们连1秒之后的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也无法察觉。然而,人类试图思考未来的能力,让智人一族拥有了巨大的进化优势。这种想象未来的天赋成了我们进步的引擎,成了我们创造力的源泉。
我们设计的那些能够解决问题或执行任务的机器,从简单意义上来说其实已经能够“思考”了。虽然这些机器或机警或糊涂,但它们都是逻辑规则与算法的“奴隶”。虽然这些智能拥有巨大的存储能力和日益先进的运算能力,但它们仍然处于原始状态。理论上来说,这些机器在变得越来越机敏的过程中的某个时间点上,将获得某种形式的意识——我们将其定义为一种“知道自己知道”的意识。这种意识最可能以硅-碳强强联手的形式,实现数字与模拟并行处理(甚至还有量子计算),以及在时间上有延迟的网络互联。
然而,这种形式的意识将不含有任何主观感受和情绪。有些人认为,“感受”是由脑海中与各种特定情绪挂钩的想法或画面引发的。情绪包括恐惧、喜悦、悲伤与欲望等;而感受则包含了鄙夷、焦虑、幸福、苦楚、爱慕与憎恶。
我认为机器将会缺少意识中的各种情绪,这是基于两种考虑。首先是对我们为何能够感受、为何拥有情绪的回顾。作为人类的我们,是进化的最终产物。自然选择是伴随着35亿年前最原始生命形式的出现而开始的历程。在这样宏大的时间跨度之中,我们并不是动物界里唯一能够体验感受和情绪的动物。但在过去的15万~30万年中,智人却是进化中唯一让语言和象征性思维成为推理过程的一个物种,我们因此获得了解读自身经历与观察我们所栖息环境的能力。感受、情绪以及知性理解在我们的思考方式中不可逆转地交织到了一起。我们不仅“知道自己知道”,还能记住过往,想象未来。借助情绪、感受以及逻辑思维,我们能够形成一种“揣测心智”,进而理解其他人脑中的想法。这转而也让我们在创造社会、文化与文明的过程中能够分享彼此的知识。
其次,我的考虑是,机器并非有机体——无论它们变得多么复杂和精密,也无法通过自然选择来进一步演化。无论我们如何设计和编码,让这些机器拥有感受和情绪的结果也只会适得其反,因为对人类来说某些极具价值的品质将被削弱。
构建这些先进智能机器的驱动力量,应该是让它们在未来帮助我们处理分析人类无法胜任的大量信息和数据,帮助我们从中分辨正确还是错误,重要抑或无关。机器也将作出预测,因为它们也能在(一如既往)等待谜底揭晓的过程中窥视未来。为了精准并可靠地完成这些任务,它们必须成为完全理性的智能体。
在智能机器的决策机制中,还必须有一个道德系统。或许,将来会有一个公式用于推算这类实践性原则,大概是“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是衡量正确与否的准绳”和“恕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蕴藏在许多宗教之中的基本戒律)的结合体。在我们面对不断出现的复杂问题,衡量如何决策会对人类以及与我们共享这个星球家园的其他生物最好时,把感受和情绪引入机器的主观价值将是一种自掘坟墓的策略。
从我临床神经医师的人生经历来说,人类无法读懂机器的思想——机器同样无法读懂我们的思想。我们与机器之间不会有彼此共享的思维理论。若想理解这种最复杂的状态,我想最好的途径大概是间接地研究这类超级智能机器的行为。当超级智能机器出现的时候,它们大概早已跨越了自我复制并找到能够独自把控能源的那道门槛。如果此情此景成为现实,而我也依然健在的话(估计不太可能),那么未来的我对于这是不是某种乌托邦或反乌托邦式预兆的判断仍将基于我一贯带有偏见的思考——因为我的思考仍将是理性分析以及渲染上感受和情绪色彩之后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