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迪茨(Georg Diez):德国《明镜周刊》(Spiegel Online)专栏作家、记者
对于会思考的机器,图灵的焦虑在于:它真的能改变一切吗?毕竟,人类的愚蠢会让我们相信这就是事物运行的原理——一个单一的事件可以将时间、人和思考分开。这是一种自我否定,同时也是自我放大的多愁善感,既是乐观的也是悲观的,既是虚无主义的也是理想主义的。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又由谁来评判?什么是“一切”?什么是“改变”?而改变前和改变后又是什么样子?首先,我们需要对事态有一种认同,这本身就很困难。比如,我们自由吗?从哪里获得自由?生物是允许自由的系统吗?在某种程度上,是的。那么,民主是允许自由的系统吗?是的,但只在理论上有时行得通,而悲剧的是,连这种可能性都变得越来越小了。那么,资本主义是一个允许自由的系统吗?当然,对于某些人来说答案是肯定的。
所以,归根结底,自由是需要我们追求的正确途径和事物吗?如果我们对思维机器的恐惧占据了主导地位的话,那么答案确实如此。但这应该是我们思考思维机器的方式吗?否定等于批判性的思考吗?批判性思考是产生某些正确洞见的正确方式吗?或者这只是自慰式逻辑,旨在取悦自己而不顾他人和外界?以这种批判性的方式,我们在向谁演说?是向我们想要说服的人吗?这是可能的吗?或者说,这是幻想吗?又或者,这是理性的一个突兀转折,还是“开明”社会的构想?
不是说这种发展不可能。正相反,思维机器就是这样做的。也许发展这个观念本身并不需要与人性观念捆绑在一起,也许人类不是这个观念的永恒承载者,也许这个观念最终会把机器与人类分开,并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现实。也许这就是思维机器的全部:一种差异,一面镜子,一次反思的机会。从此,摆脱我们,摆脱人性和历史的重负。
人类的历史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在神话上面叠加神话——然后在不可战胜的命运上叠加艰辛的努力,以此改变命运。就像是设置障碍就是为了消除它们,从而给了我们一种有意义、有目标的感觉。这太荒谬了,就像我们所做的很多事情一样。所以,思考思维机器,就是去思考不太人性的人类。这样就让我们摆脱了古老的知识——关于秩序、生命和幸福的古老概念。
家庭、友谊、性爱、金钱,一切都将不同。在人类自由以及如何获得自由(更重要的是,如何约束自由)这样的问题上,它们不是唯一可能的答案。思维机器是标记在我们生存背后的一个必然的问题。它是一片空白,就像每个人的生活一样。它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可能性,让我们摆脱进化论、心理学、神经科学上的种种假设。在某种真正反人文主义的人文主义意义上,在文学家霍夫曼(E.T.A.Hofmann)开创的浪漫主义传统里,这是一个诗意的命题,因而也是一个政治命题。
它能让我们摆脱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