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图亚特·考夫曼(Stuart A.Kauffman):卡尔加里大学生物复杂性及信息技术学院院长;著有《再造神圣》(Reinventing the Sacred)
量子生物学、捕光色素分子、鸟类导航能力(也许还有嗅觉能力)这些领域的研究表明,在生物学中坚守经典物理学的结果就是冥顽不灵。现在,图灵机只是经典物理学中离散状态(0,1)、离散时间(T, T+1)的子集。就像香农的信息论表现的那样,我们知道它们仅仅是语法上的。我们已经拥有了一些精彩绝伦的数学成果,如计算机科学家格里戈里·蔡廷(Gregory Chaitin)的研究——一个程序的宕机概率在整体上是不可计算的、非算法的。这些结果告诉我们,人类心智不可能仅仅事关算法,这一点英国数学家罗杰·彭罗斯(Roger Penrose)也论述过。
数学具有创造性,人类的心智也一样。我们理解隐喻(明日复明日,皆有规律……),但是隐喻不是非对即错的。所有艺术都是隐喻;语言一开始是用手势示意的或隐喻的;我们依靠这些隐喻生活,不仅仅依靠真假命题和三段论。没有一个命题的初始集合可以穷尽一个隐喻的含义;而如果数学需要命题,那么没有任何数学可以证明,没有一个命题的初始集合可以穷尽一个隐喻的含义。如美国哲学家查尔斯·皮尔士所说,人类的心智是“不明推论式”,而非归纳或演绎,所以,人类的心智总是以不可预测的方式发挥着广泛的创造力。
经典物理学的因果闭环所排除的不只是在这个世界上不能“行动”的附带现象的心智,无论它是图灵机还是台球,或是经典物理学中的神经元。大脑(或计算机)此刻的状态足以决定其下一刻的状态,所以心智做不了什么,也没法做什么!自从牛顿打败了笛卡儿的“思想物”(Res cogitans),我们就一直被困在这个僵局中。
从本体论来说,自由选择意味着现状可以是不同的——在经典物理学中,反事实说法是不可能的,而如果量子测量是真实而又不确定的,反事实说法就很简单。我们可以观测到电子在自旋向上或自旋向下,所以现状可能是不同的。
然而,量子心智似乎排除了负责任的自由意志。事实并非如此,根据玻恩定则(Born rule),给定n个纠缠的粒子,对每一个粒子的测量会改变下一次测量的结果。在某种极端情况下,概率会在第一次100%的自旋向上到第二次100%的自旋向下之间改变,如此下去,到第n次测量,如果测量本身符合本体论的不确定性,那么整个过程就是非随机的和自由的。如果n个纠缠的粒子的概率在0与1之间变动,那么我们就面临选择,这也意味着我们拥有负责任的选择,正如两位数学家约翰·康威(John H.Conway)和西蒙·柯晨(Simon Kochen)所证明的“强自由意志定理”(Strong Free Will Theorem)中所描述的一样。
我们从未从第三人称的描述到达第一人称。但一个视杆细胞可以吸收一个光子,所以可以令人信服地检测人类意识是否足以进行量子测量。如果我们被说服,又如果经典力学里的世界是最基础的量子,那么我们可以简单地假设,量子变量可以有意识地进行测量和选择,就像彭罗斯和史都华·哈默洛夫(Stuart Hameroff)的“调谐客观还原理论”(Orch-OR)所说的那样。我们生活在一个被广泛参与构建的宇宙之中。意识和意志是它的一部分,作为经典物理学和语法的子集,图灵机并不能作出能让现状变得不同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