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费雪(Helen Fisher):罗格斯大学人类学家;著有《谁会爱上你,你会爱上谁》(Why Him?Why Her?How to Find and Keep Lasting Love)
通常来说,了解事物的第一步是为它命名。那么,何谓“思考”?在我看来,思考有许多基本的要素。首先,我将跟随神经科学家安东尼奥·达马西奥(Antonio Damasio)的逻辑。在他看来,意识存在着两种广泛而又基本的形态:核心意识(core consciousness)和扩展意识(extended consciousness)。许多动物都拥有核心意识,它们不仅有感觉,还能意识到自己的感觉。它们知道自己感觉到了寒冷、饥饿或是悲伤,但它们都只能活在此时此地。扩展意识则是一种能够对过去和未来进行感知的意识。人类对个体差异有着清楚的认知,也能区分昨天和明天,还能清楚地知道自我成长的各个阶段。
高等哺乳动物会有一些基于扩展意识的行为表现。例如,人类的近亲大猩猩有着清楚的自我意识,一只名叫可可(Koko)的大猩猩能用一种美国版本的手语称自己为“Koko”。此外,大多数黑猩猩对于不久的未来都有清晰的感觉。例如,当一群黑猩猩刚被带到位于荷兰阿纳姆动物园(Arnhem Zoo)的户外围场时,它们就迅速地对新环境进行了地毯式的检查——一寸不漏,然后一直等到管理员离开后,它们就靠墙搭起一根长杆子,沿着杆子爬出去,获得了自由;其间,甚至有黑猩猩还帮助了其他不善于爬杆的同伴爬出了高墙。尽管如此,显而易见的似乎是,正如达马西奥在他的著作《感受发生的一切》(The Feeling ofWhat Happens)中指出的那样,类似于这样的扩展意识在人类那里才达到了极致。那么,机器是否也能根据回忆自己的经历,运用经验来认识并指导自身走向未来?答案也许是肯定的。
然而,扩展意识还不是人类意识的全部,人类学家使用术语“象征性思维”(symbolic thinking)来描述人类能够任意使用抽象概念来表示现实世界的能力。一个经典的例子是水和“圣水”的区别:对于黑猩猩来说,教堂里盛在大理石盆中的水只是水而已;而对于一位天主教徒来说,这水可不是一般的水,而是“圣水”。类似地,黑色对于所有的大猩猩来说只是黑色,然而对于一个人来说,黑色也许意味着死亡或是一种时尚的流行色。机器有可能理解十字架、民主的意义吗?我对此表示怀疑。但是,如果机器能理解此类事物,它们有能力对之进行讨论吗?
象征性思维最好的例子,莫过于我们用尖叫声和嘶嘶声、号叫声和哀鸣声创造了人类语言。就拿词语dog来说,说英语的人用它来指代那些散发着特殊气味、长着皮毛、摇着尾巴的动物——狗。更为神奇的是,人类把dog一词分成三个无意义的音素d、o、g,然后重新组合三者的书写顺序,再赋予适当的发音后,就创造出了意义完全不同的新词语,例如g-o-d(神)。那么,机器能否将它们的咔嗒声和嘶嘶声分解成原始的声音或因素,然后将这些声音进行不同的排列组合来创造新的词语,再为这些词语赋予任意的意义,最后用这些词语来描述新的抽象现象?我对此表示怀疑。
那么,关于情绪的问题呢?我们的情绪,会影响我们的思考。举例来说,机器人或许能够辨识并判断公平性问题,但它们能感受到不公吗?对此,我依旧表示怀疑。
我要歌颂人类的大脑。它有超过1 000亿个神经细胞,每个神经细胞又与它周围近万个神经细胞相连接。这个只有约1.4千克重的块状物是地球生命最了不起的成就。大多数人类学家都默认现代人的大脑早在20万年前就出现了,而对于我们的祖先,最早是在4万年前就开始有艺术创作和埋葬死者的习俗,因此创造出了来世的概念。如今,社会上正常的成年人都可以轻易将词语分解,用无数种排列组合方法创造出新的词汇,并迅速地接受这些词语的意义,然后理解词语抽象的概念,例如friendship(友谊)、sin(罪恶)、purity(纯洁)和wisdom(智慧)等。
在一次晚餐上,一个机器人花了5个小时才叠好一块毛巾。机器人制造领域的著名科学家威廉·凯利(William M.Kelly)就此发表了评论:“人类迟缓、懒散,却又是伟大的思想家;机器快速、精准,却十分愚蠢。”我对此深表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