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伯格斯特(Ian Bogost):佐治亚理工学院交互计算教授;电子游戏设计师;著有《异类现象论》(Alien Phenomenology, or What It’s Like to Be a Thing)
“寻找外星智能计划”(Search for Extra Terrestrial Intelligence, SETI)是指,分散在全球的寻找宇宙中智能生命信号的各种计划、人员和研究所。SETI的方法主要是扫描电磁辐射的发射,并且费尽心思地假设这些电磁辐射是有着先进科技的地外文明发射的。
与追求建造智能机器一样,对外星智能的寻找使得我们对什么是智能、什么是外星人作出了种种假设。SETI假设,外星生命如果符合人类对智能的科幻预期,那么它们就是智能的——拥有通信设备和宇宙飞船的奇特生物。
SETI的批评者有时会援引均变论(uniformitarianism)作为反对意见。均变论假设,同样的条件和规律可以应用到时空中的任何地方。SETI的假设是基于均变论的,它假设所有外星生物都是一样的,都是类人智能(但是当然比人类更聪明)。但是另一种想法同样有吸引力。如哲学家尼古拉斯·雷舍尔(Nicholas Rescher)观察到,如果宇宙中存在智能,我们可能也没有能力认定它就是智能的。真正的外星智能可能与我们不一样,不论是其在宇宙中的位置,还是其本质。就像多丽丝·乔纳斯(Doris Jonas)和大卫·乔纳斯(David Jonas)在40多年前指出的那样,不同的感知能力造就不同的认知、解释和与现实互动的方式。
这也意味着,外星人不仅“在地球之外”,也在我们周围。你或许发现,你养的猫在某些地方很智能,还有你的手机、汽车,或假想的未来机器人,或鉴于正确的视角,甚至你的盆栽或烤箱都有其智能。
思维机器的梦想与外星人的梦想没有什么不同。它只是取代了遥远的、生物的、宇宙的、负熵的外星人,替换成了我们之中机械电子的、人形的机器。如果SETI及其近亲在宇宙中犯了一个相同的错误,那么在地球上,我们推理并创建人工智能和思维机器所作出的努力也出现了相同的错误。
也许,会思考的机器所依赖的人类经验中的特定智能模式可以在灾难科幻片中看到。像《终结者》《熊杀手》《黑客帝国》等电影里,对机器人或计算机灾难的恐惧取决于机器智能超越了人类,它意识到消灭人类是其最佳选择,或者像雷·库兹韦尔(Ray Kurzweil)提出的奇点降临那样,人类自愿向计算机屈服以获得永生。比起世界末日,我们对智能机器的恐惧更多地就在身边,在一个日益由机器运转的经济体中。想想人类的脑力和体力所扮演的角色,我们就会充满恐惧之情。
这是会思考的机器的一个版本,但不是唯一一个。对会思考的机器的思考最终会被认为是狭隘的、以人类为中心的。令人惊讶的是,我们还没有放弃这种让人厌烦的思维方式,从而基于反均变论进行思考。与其去问机器是否会思考、我们需要怎样让它们思考,或我们怎么知道它们在思考,还不如去想想,如果我们假设所有“机器”已经做了类似于思考的事情,随后我们试图弄明白“思考”的本质含义,那我们会得出什么结果。
在哲学上,已经有了朝这个方法迈进的方向。与人工智能支持者的涌现论(指无论是生物还是计算机,心灵从特定物质条件中涌现)立场不同,泛灵论者主张“心灵”在某种意义上无处不在。泛灵论与一些佛教教义有某种关联,即意识到自然中泛灵的勇气。但是泛灵论者同SETI和人工智能存在犯同样错误的均变论风险——类似于人类(至少是动物)的心灵是其他一切心灵的模型。一个更有前景的哲学立场是泛经验主义,即万事万物都有其经验,即便这种经验不同于人类的经验。当我们思考思维机器时,我们总是在思考某种特定的机器和特定的智能——电子的、(超)人类的。如果换一种思维方式,如果我们错过了身边所有机器(如烤箱、车库自动门、汽车等)的所有“思考”又会如何?这看似是荒诞可笑的无用功,但是不久就会被证明是有用的。如果当我们思考像人工智能、机器人、计算机那样的机器时,总是纠结于我们该如何与它们共处,那么或许我们应该首先思考:我们是如何与身边所有被我们熟视无睹的机器共处的。
注:雷·库兹韦尔,21世纪最伟大的未来学家与思想家,奇点大学校长,谷歌工程总监;“加速回报定律”创立者,人工智能领域的传奇预言家。在其著作《人工智能的未来》(湛庐文化“机器人与人工智能书系”之一)一,库兹韦尔通过对人类思维本质的全新思考,大胆预言了人工智能的未来,其想象力令人惊叹!该文简体字版已由湛庐文化策划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