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丽·普罗宁(Emily Pronin):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心理学副教授。
在一场心理学实验中,实验对象站在一间屋子里,地上放着各种东西,两根弦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实验对象的任务是想办法将两根弦系在一起。唯一的问题是,这两根弦相距太远,如果他抓住了其中一根,就够不着另一根了。在思考出几种方法(比如在一根弦上系一条延伸的弦)后,实验对象被难住了。然后,实验者不小心碰到了其中一根弦,弦开始荡来荡去。实验对象突然有了新主意!他挥动其中一根弦,让它来回摇摆,回身去抓住另一根弦,然后等着第一根弦摆动到与第二根弦足够近的位置时再抓它。
这次实验的有趣之处在于:多数的实验对象都无法意识到实验者实际上在引导着他们想出新方法。他们相信,让弦摆动起来的想法是他们临时产生的,或者是他们进行系统分析的结果,也或者是考虑到物理规律所得,又或者是想起猴子在树之间游荡的画面所得。正如这场实验和其他类似实验(理查德·尼斯比特和蒂莫西·威尔森的一篇经典论文中也提到了类似的实验)表明的,人们意识不到使他们产生想法的特定影响。我们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当一个朋友声称她基于信仰支持最新的医疗改革方案,明智的做法是相信她支持新的医改方案,但怀疑她这样想的原因(并且应该把这种怀疑告诉她)。
回到互联网是否改变了我的思维方式这一问题上。问题在于:有关思维,我可以诚实地告诉你,我在想什么(有关从冰激凌到电子邮件的一切,我喜欢前者,对后者的感觉就比较矛盾),但我只能猜想自己为什么思考这些事情(我喜爱冰激凌是因为它口味独特,还是因为我在父母离婚前一起与他们过暑假的美好童年记忆)。互联网改变了我的思维方式吗?我很难回答这一问题,因为我对影响我思维的因素没有直接的认识。
我无法理解自己的精神活动,这一事实对我来说相当难以接受。我很难接受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头脑中在进行什么活动的事实。同时,这也可以理解:我当然说不清那些使我产生想法的复杂生物化学过程以及神经放电过程。我大脑中的每一个神经元都与其他神经元有上千个突触连接。这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
网络上流行的搜索工具也通过一个巨大的网络为我提供想法(编码成文字的有形想法),我对这一系统的运行机制也是不明了的。我无法理解谷歌(或者更概括地说,互联网)内部的运行方式,这让它对我思维产生的潜在影响看起来颇令人担忧。我的思考可能会被偶然的搜索点击和外部的文字图像所影响,这一过程超出了我的理解和控制范围。所以,尽管我感觉掌握这一机器的人是我,但可能实际上是机器在掌控着我。但是等一下,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只是过程相同,“机器”不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