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思考什么?谁来负责思考?

时间:2023-11-20 19:19:01

叶夫根尼·莫罗佐夫(Evgeny Morozov):《新共和》(The New Republic)特约编辑,多家报刊的专栏作家,著有《技术至死:数字化生存的阴暗面》(To Save Everything, Click Here:The Folly of Technological Solutionism)。

我们在思考什么?谁来负责思考?

互联网真正实现改写我们大脑处理信息的方式可能还需要好几十年,就其当下的影响力而言,我们应该期待改写将发生在社会层面而非生物层面上。当然,这两者都让我担忧。一个与互联网如何改变我们的思考对象有关,一个与谁来负责思考有关。

关于思考对象的问题,让我尤其担忧的是:在数字化生活中,人们回忆和反思的能力快速消失而无可挽回了。所谓的“即时网络”的到来让一切新的内容都可以被即时编目、读写和分析,这是2009年最显著却最易被忽视的互联网发展态势之一。这一态势提醒我们,我们的生活愈发关乎“当下”与过去,即使是不久前都呈现出了完全分离的状态。对于如今大多数全球信息代理人而言,过去的信息都只能强买强卖。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并不令人惊讶。这头掌控了我们数字生活的猛兽需要我们不停地喂给它最零碎的新鲜信息。我们迎合其需求,喂给它无数的状态更新和泽字节量级的多媒体信息(每秒钟都有近1 000张照片被传上Facebook)。网民对于“当下”的饥渴,已经深深影响了社交网站的底层建构和商业模型。Twitter和Facebook并不在意我们5年前在做什么、想什么,它们只想知道我们现在在做什么、想什么。

这些网站如此极端地偏好“当下”是有原因的——这会提高网站将我们的生活卖给广告商的筹码。毕竟,大多数时间我们思考的无非都是如何满足自己精神或物质上的需求,这些需求越早被传递出去并与我们相应的社会群体相匹配,我们就越有可能被迫在网上买些什么。

我们回忆和处理过去生活的能力是这种思维具象化的不幸牺牲品之一。在社交网站时代,由遗忘的消亡而引发的种种歇斯底里极为常见。其中,回忆的消亡是最让我担忧的。数字时代为我们打开了另一个潘多拉魔盒:尽管我们的大脑有近乎无限的空间来存储我们的记忆,就像GPS定位、360度全景记录一样有着丰富的功能,我们给予大脑回忆和处理这些记忆的机会却减少了。

这一存储当下生活的“无底洞”蒙蔽了过往记忆对我们的治愈作用。如今,对于大多数人,“重新与过去建立联系”仅仅意味着多年前做的某件事出人意料地重新出现在社交网站上,只会令我们感到尴尬。但是,可供回忆的并非只有尴尬的事情。研究表明,回忆(特别是关于积极事件的回忆)与快乐之间有着复杂的联系:我们越是追忆前者,越能体验快乐。将我们与过去的联系替换为Facebook上的个人信息和Twitter的更新则会使我们不知道该如何欣赏自己的成就,会将我们变为亢奋、压抑、易怒的生物。

关于谁来思考的问题就更加微妙了,最明显的是:互联网平等地赋予了每个人获取知识的途径,我们都是俯身键盘上的思想家,就像罗丹著名的雕像一样。但这个答案是错的。

我最大的忧虑之一是,互联网会加深散漫的大众群体与严密的精英群体之间的鸿沟,进而妨碍到需要集体讨论的全球问题的解决(如气候变化以及更好的金融管理方式)。互联网可能就这些话题会引发更多的“思考”,但这些“思考”无法被平等地传播。

今天,我们正面临着低素质网民大量涌现的状况,这些人被卷入了由八卦网站、垃圾游戏、言论偏激的社交网站组成的数字漩涡中。另一方面,知识分子和精英群体则继续在新的数字环境下发展壮大,他们开发着一流的科学研究与协作工具,通过网络软件看艺术片,通过在线阅读软件看书,通过iTunes欣赏过往岁月遗留下的音乐瑰宝,最重要的是,通过巨大的在线图书馆寻找资料,谷歌即将推出的在线图书馆就有这样的服务。一旦低素质网民鼓吹自己在某些极端争议话题上的主张,那么他们与精英群体之间真实存在的鸿沟就会不幸变得更加深邃。(瑞士进行的有关禁止清真寺修建尖塔的全民公投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同样的例子还有,网民在奥巴马的政府改革网站上推动大麻合法化,也成了焦点话题。)

说句题外话,考虑到日渐重要的版权问题以及世界上许多国家都在进行着的国家文化遗产数字化,这一知识宝库全部集中于北美的风险日益加大,这也就导致了另一种鸿沟。如果无法连接谷歌数字图书馆,欧洲和亚洲最负盛名的大学可能都不如美国中等的社区大学。这一现象似乎表明,互联网并不会将知识的生产与思想扩散到全球,而是进一步将其集中到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