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斯特·波佩尔(Ernst P?ppel):神经科学家、慕尼黑大学人类科学中心主任,著有《意识的限度》。
清理生活垃圾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精神垃圾同样需要定期清理。我们的认知工具库里就充斥着这样的垃圾,导致我们成为自己的受害者。我们应该定期清除这些垃圾,除非我们很享受置身于这些垃圾之中。我们最好弄清楚“简化抽象概念”如何限制了我们的创造力(“创造力”本身也是一个简化抽象概念)。为什么我们的认知工具库里会满是垃圾呢?
回顾一下历史:现代科学可以说是始于1620年弗朗西斯·培根著的《新工具》。直到如今,我们还对他开篇就描述分析的四类科学错误记忆犹新。但不幸的是我们常常忘记这四类错误的警告。第一,培根认为我们每个人都是进化的牺牲品。也就是说,我们的基因限制了我们认识的边界;第二,我们必须接受印记的限制。我们所在的文化会形成一种外生性程序的框架,并最终决定了我们的神经元动态过程的结构;第三,我们会被语言腐化,因为我们不能轻易地将思维转化为言语表达;第四,我们被理论引导甚至被它控制,无论是内隐的还是外显的。
认知工具的含义是什么?我们陷入了一个语言陷阱。基于进化特性,我们拥有抽象的能力,尽管这让我们有一些能拿来吹嘘、似乎优于其他生物的优势,但它也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抽象的概念通常要用词汇来表达,显然我们也没有其他选择。对此,我们必须本体论化地表达,因此,我们发明了名词用以从过程中提炼知识(我指的不是形象化的简化抽象概念)。抽象显然比缩减复杂得多,但我们让它简单化了。我们为什么这样做呢?进化的结果让我们注重速度。速度对生存工具来说是一种优势,对认知工具来说却并非如此。将行动的速度和思维的速度混为一谈是一种分类错误。对速度的进化选择压力让我们忽略了丰富的事实。这种压力也让我们发明了一种简单清晰、易于理解、易于提取、易于交流的简化抽象概念。因此,由于我们是生物历史和自我的牺牲品,我们最终形成了一大堆不顾事实的简化抽象概念。如果这是所有人类都存在的问题,那么这就是“单因论”(monocausalitis),即解释所有事情都只基于一个原因动机。这可能是一种很好的智力练习,却非常有误导性。
当然,我们依赖于沟通,这需要语言的参照。但是,如果在沟通的框架和参照系统中,我们不明白我们是在自己进行“本体化表达”并不断创造出了“实用”的简化抽象概念,这样一来,我们的认知工具库里就会满是精神垃圾。
除了从根本上摆脱精神垃圾,我们是否有什么切实的出路呢?答案可能是不要只使用那些工具箱中最易到手的重要概念。例如:研究“意识”时,就(至少一年内)不要只用“意识”这一简化抽象概念;如果研究“自我”,就决不直接使用“自我”。纵观那些满是垃圾的认知工具库,我们会发现很多充满误导性的简化抽象概念,比如一些我关注的概念——大脑网络、定位功能、表征、抑制、阈值、决策和现在。还有一种简单的方法是将这些简化抽象概念看作一种比喻说法。当然,这同时也是一种逃避问题的方法。我知道我是进化的牺牲品这一事实,也知道即使垃圾需要发现,但“垃圾”本身也是一个有着同样问题的简化抽象概念。我们必须知道这一挑战(缩写概念):认知工具库里的内容是自指性(self-referentiality)的,即简化抽象概念是以它们未直接反应的用途来进行自我定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