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诺瑞钱德(Tor N?rretranders):科学作家、顾问、讲师,著有《做一个慷慨的人》(The Generous Man:How Helping Others Is the Sexiest Thing You Can Do)。
所谓深度(depth),就是你无法一眼就从事物表面看到的内容,是潜藏在表面之下的东西:湖面之下的深度,石油形成的年代,一个简单陈述背后的推理路径。
深度是物理世界中一个非常直观的概念。因为有重力,所以不是所有东西都能位于顶端。顶端之下的事物越多,我们能挖掘的内容也就越丰富。
近1/4个世纪以来,随着复杂科学的发展,深度有了一个新的含义:复杂事物的特征是什么?水晶之类的有序物质并不算复杂,但一堆杂物则很难被描述清楚,因为其信息量非常大。信息量的大小是衡量描述事物难易程度的标准之一。无序事物的信息含量大,而有序事物的信息含量小。生活中有趣的事物往往介于两者之间,如生物、观念和对话,它们的信息含量既不多也不少。所以信息含量不会让我们变得有趣或者复杂,关键在于创造有趣事物的那些信息。如果我们想提炼出那些有趣的东西,那么物质的发展历史比物质本身更为重要。
吸引我们的不是信息的表面,而是信息的深度。要呈现信息的深度,需要付出很多努力。重要的部分不是已有的东西,而是曾经存在且至关重要的东西。深度就是这个意思。
在复杂科学中,深度的概念有着不同的表达方式:你可以认为它是产生某种事物的物理信息(热力深度),或者是计算出某一个结果的计算量(逻辑深度)。这两种表述都说明产生结果的过程比结果本身更为重要。
这样的概念也适用于人类的交流。
当你在婚礼上说出“我愿意”的时候,它通常代表了你与伴侣之间丰富的对话、相互的依赖和巨大的幸福。这是我们对这句话的投射,“我愿意”这三个字并不具有上述这些信息含量,却有着这样的深度。
大多数的对话都有某种深度。人们听到的内容往往比对方说出的内容更多,在陈述之前双方已经形成了某些信息。当你理解对方的陈述时,面对对方表达的含义,你会“深入挖掘”,获得背后和深层的含义。那些不是说出来的,而是意会的内容产生于对话发生之前,取决于实质信息产生之前所产生和摒弃的信息。
“2+2=4”,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运算。但是4作为结果,它蕴含的信息远少于“2+2”这个问题,因为从本质上看,“3+1”也可以获得完全一样的结果。运算可以很好地摈除某些信息。你可以通过运算忽略一些细节,获得一个框架性的、抽象的结果。
你是否想要区分一句涵义丰富的“我愿意”和一句表面的敷衍,对方是否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4这个计算结果是否真的有意义?湖面之下是否真的有水?它有深度么?
人类的大多数互动都基于这个问题:真的还是假的。爱情究竟有多真?结果究竟是严密分析的结果,还是仅仅是一个估算?是否有什么言外之意?
信号也同样如此:假信号还是深度信号。在生物学中,过去的几十年兴起了对动物如何通过信号传递深层信息的研究。配偶选择中的不利条件原理,就是一种表明信号有深层内容的方式。如果一只雄性孔雀长着长而鲜艳的羽毛,说明它既长着异常光鲜的羽毛,也能在捕猎者的捕食中存活下来;因此,一只雌性孔雀就知道拥有漂亮尾巴的雄性孔雀是非常强壮的,否则它不可能在这样的不利条件下存活下来。
人类社会中也存在着一些被经济学家称为有价值的信号和途径,以表明人们拥有有价值的东西。1899年,社会学家索尔斯坦·范伯伦(Thorstein Veblen)发现了“炫耀性消费”现象:如果你要证明自己很有钱,你必须浪费一些钱来证明,也就是,用很荒谬而愚蠢的方式花钱,因为只有足够有钱才能这样做。这种方式是炫耀性的,只有如此才能被他人察觉。浪费就是一种有价值的信号,它透露出非常有钱的信息。不利条件、有价值的信号、紧密的目光接触和夸张的表情,这些看似简单的东西都有着非常丰富的内涵。
同样,抽象概念也包含着这样的逻辑:我们希望通过抽象概念来理解其中大量信息的梗概,所以我们在使用时只在使用其概念而不是其表征的内容。因为这样的抽象概念有深度,所以我们才会喜欢。其他某些概念没有这样的深度,它们肤浅、只会让人印象深刻,对我们无益,所以让人讨厌。
聪明的生活需要区分深刻与肤浅的抽象概念的能力。确定深度之后,我们才能一头扎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