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拉斯·肯里克(Douglas T.Kenrick):
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心理学教授,著有《性、谋杀及生命的意义》。
尽管你能清晰感觉到有一个独立的“自我”存在于你的脑子里,但是心理学的一些分支方向研究表明这只是一个幻象。那个让你和不回电话甚至借钱不还的朋友断交、让你AA餐费绝不吃亏的理性“自我”,在面对子女、爱人和合伙人时判若两人。
30年前,认知科学家科林·马丁代尔(Colin Martindale)就提出: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亚自我。这一观点呼应了刚刚兴起的认知科学。马丁代尔的核心概念几乎都很简单,比如选择性注意、侧抑制、状态依赖记忆、认知解离等。尽管我们的大脑里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神经元在运转,但如果不刻意在海量的信息里进行选择性屏蔽,我们就连路都没法走了。即使你随意走在马路上,大脑也会因接收到许多信息——路上人们不同的年龄、口音、发色、衣饰、姿态等,更不用说那些过马路时要小心的路边广告和汽车——而超负荷运转。所以注意力是具有选择性的。神经系统会根据侧抑制原则进行选择,侧抑制原则是在某神经元受到刺激的时候,由此产生的神经冲动将对邻近部位神经元输入的信号产生抑制性影响。在视觉中,侧抑制能帮助我们发现潜在的漏洞,眼睛被光刺激后,视网膜附近的神经元会被抑制,出现暗区边界更暗、亮区边界更亮的现象。比这种局部的“边界侦测”机制更为高级的是“形状侦测”机制,让我们能区别b、d和p,区分不同单词、句子乃至语境,比如判断“嗨,今儿过得怎么样”是搭讪还是准备推销。
状态依赖记忆可以帮助我们对摄入信息进行分类,以供以后在不同环境中提取使用。如果你在某咖啡厅喝咖啡时遇见一个陌生人,那么下一次你们在星巴克而不是酒吧相遇时,你会更容易记起他的名字。我从意大利回来几个月后,一旦喝醉还会张牙舞爪地说意大利语。
马丁代尔认为,这种抑制机制和解离的最高水平会造成日常生活中的解离性人格障碍。也就是说,我们同时有许多个活跃的亚自我,想完成某一件事情必须让某一个亚自我暂时主宰自我。
在现代进化心理学兴起之前,马丁代尔就提出了活跃亚自我的概念。如果将他的认知模型结合功能模块(functional modularity)来理解,会更加有力。因为有大量的研究结果表明,动物和人类会用多种多样的心理过程来解决不同问题,因此,受进化论影响的心理学家认为,我们大脑中并没有处理信息的单一器官,而是通过多个系统相结合以解决各种适应性问题。以此类推,我们各自的大脑里并非有着不同的亚自我,而是每个人的大脑里都有着一系列的功能性亚自我——一个和朋友相处,一个寻求自我保护(免受坏人的伤害),一个追逐名利,一个寻找伴侣,另一个维持婚姻(这显然是两件不同的事情,有些人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还有一个为人父母。
知道每个人都有着相互独立的亚自我,有利于我们理解人类行为中的不理性和不一致,比如同一个决定对于子女是合理的,对于朋友或爱人却会显得蛮横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