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帕克(Bruce Parker):史蒂文斯理工学院海事系统研究中心客座教授,著有《海洋的力量》(The Power of the Sea:Tsunamis, Storm Surges, Rogue Waves, and Our Quest to Predict Disasters)。
如果按照C.P.斯诺的定义,Edge应该是“第三种文化”的代表(一批科学家和思想家用最直接的方式与一般大众沟通他们的新思想),其他科学家和所谓的人文学家属于第一和第二种文化。除此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种文化,而且以它的影响力增长之迅速,我们完全可以把它称之为“第四种文化”,但这种“文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新文化。
过去,我们可能只是简单地称它为流行文化,认为它是一种很肤浅的娱乐形式而不予考虑,虽然也有特定的群体在追捧它(这部分人被认为没有知识和影响力)。但现在,这种流行文化已经因互联网的驱动遍布全球,它日益增长的影响力不允许我们忽略它的存在。
互联网(及相关媒体或通信实体,特别是手机和有线电视)成就了第四种文化。现在这种文化不只关注流行音乐、电影、电视和电子游戏,也关心宗教和政治以及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它是一种自下而上的文化,使人失智,埋下祸根。
关于第四种文化逐渐增长的支配地位,以及它如何直接或间接影响我们的生活,应该予以重视。由于其传播能力和对人们的自尊心、性取向、偏见、信仰、梦想和恐惧的迎合,第四种文化很容易改变成千上万人的思想。它看中的是感性而非逻辑思维,提倡以自我为中心胜过开放思想,推崇娱乐至上和赚钱能力胜过对真理的追求和知性思维。最主要的是它无视科学的存在。互联网最基本的用途依然是其娱乐功能,但正是这种娱乐功能使我们担忧。因为越来越多的人把越来越多的时间消耗在这种娱乐形式上,很少有时间参加一些有益的活动来提高他们的才智,提升他们的情感,唤起他们对互联网(支配着他们的小天地)以外事物的兴趣。当一个人把他在战争电子游戏中得高分看作自己的成就,因亲眼看到自己最喜欢的摇滚明星而自豪,或因喜爱的球队赢得了一场比赛而激动不已时(在互联网之前这些已有可能,但现在更加极端),他还有多少热情投入到我们的现实生活和工作中,去解决人类面临的问题?把这种生活与古罗马人类比也不为过:古罗马人被诱惑到角斗场,观看角斗士们格斗至死的惊人场景,以致他们不能专注于现实生活中的问题。
第四种文化对科学而言可能不是一种威胁。科学(以及科学衍生出的技术)创造了大量的财富,因而科学不会消失。我们不会为培养更多的科学家而努力提高学生的科学和数学成绩,但总有一些孩子天生对世界运行的方式充满好奇,这种好奇使他们进入科学领域,或从事分析型工作。我们之所以想把培养所有孩子们的科学素养的工作做得更好,原因是想把他们培养成好公民,使他们能够用科学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及其存在的问题。他们必须能够识别出解决问题的逻辑方法,不会被特定利益群体鼓吹的某些宗教观点、荒诞的说法和莫须有的恐惧所蒙蔽。
没有什么比第四种文化给领导人施加的影响更令人忧虑了,这个掌权者是我们自己用现在这种残缺的民主体系选举出的。现在,科学成果的应用往往取决于那些不懂科学的决策者们;他们中的一些人对科学并不认可,认为那些经过仔细研究和反复论证的理论无异于宗教教义。
我们希望自己选举的官员是有才智的,是能够身体力行为本国民众(或世界民众)谋福利的。但一个人只要达到一定年龄,并出生在美国,他不需要其他条件,就可以直接竞选政府职位。参加竞选的候选人要想赢得选举,不需要有大学学历、成功的经商背景或任何其他有据可查的成就。他们只要通过竞选团队进行煽情,说服民众为他们投票就可以了。因为第四种文化,使人们通过煽情,以迎合宗教自由、爱国精神、阶级意识、种族偏见等形式(当然,是以烧钱为代价的),轻轻松松选举出那些无知甚至愚昧的官员。视频片段和竞选广告,这些看似电影预告片的东西,最终战胜了深思熟虑且富有逻辑性的演说。
新闻界,因其对其他三个机构的监督作用,一度被称为民主政府的第四个分支机构;现在却只是“媒体”而已,它已经失去了许多或者说大部分的监督职能,真的很令人痛惜。为了摆脱财政困境,在互联网占支配地位的传媒领域生存下来,新闻媒体已经减少了播报新闻;其信息的获取主要依靠真伪混杂的网络资源,他们不得不把网上流行的故事当新闻(减少了用于报道重大新闻特别是科学报道的版面),有时甚至许可那些白痴般的、侮辱性的评论出现在自己的网站上(名义上是为了言论自由,实际目的是向广告商证明其网站的受欢迎程度)。
我们曾希望互联网成为一股民主化的力量,也曾希望它能为所有人提供话语权,带给人们新鲜的想法和解决问题的新途径。某种程度上讲,它做到了,而且依然有可能做更多。但互联网也给了无知者发言权,以前他们从未有过这样的权利。这种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冲动。我们希望第四种文化的影响力是不具有大规模破坏性的,但它依然值得我们关注,值得我们寻求方法以减少它的负面影响。这也是扩大第三种文化重要性的另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