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消防队员身上学到的经济学

时间:2024-06-26 16:53:07

Nassim Nicholas Taleb

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纽约大学理工学院风险工程系特聘教授,风险管理理论研究者。著有《反脆弱》《黑天鹅》。

从消防队员身上学到的经济学

几年前,我用来自社会经济变量的两千万条数据(当时的有效数据)做研究发现,每当出现一系列偏差,或者说“黑天鹅事件”(the Black Swan)时,经济学的流行工具和计量经济学就不再奏效。简单地说,10 000个观察中的一个,或者换句话说,40年中有这么一天,教室中央出现了一只巨型猛犸象。这可以解释大部分的“峰度”(Kurtosis),我们称它为“肥尾”(Fat tails),即在所考虑的分布中,有多少偏离了标准高斯分布,或者远程事件在决定总体特性方面起多大作用。就美国股市而言,1987年的崩盘,单日就决定了其80%的峰度。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利率、汇率、商品及其他变量中。问题不只是数据存在肥尾(一些人“记吃不记打”),问题在于我们永远不能确定“尾巴”有多“肥”,永远不能。

言下之意是,经济学上使用的那些工具在科学上是无效的(除非在变量受到限制的某些罕见情况下),这些工具的基础是平方变量(更严格地说,是欧几里德的[euclidean],或欧几里德距离[L-2 norm]),如标准差、方差、相关性、回归或风险值——你在教科见到的那类玩意儿。你在研究中发现的所谓“p值”,对经济与金融变量来说没有意义。甚至在数理金融学中使用的更先进的随机微积分技术,在经济学上也不起作用,除非在选定的领域内。

因此,基于这些标准统计方法的大多数经济学论文的结果——人们在统计学课堂上学到的那些东西——你无需指望它们能重复,事实上它们也的确不能重复。此外,这些工具还会引发愚蠢的冒险。任何替代的技术都难以得出对罕有事件的可靠对策,除非我们能够知道远程事件是否被低估了,而且又没有赋予它真正的价值。

证据

故事发生了令人沮丧的转变,具体如下:我为以上论断写了篇论文——外加一个显示了某些统计学观点之不可能性的先验数学推导——简直可以和“黑天鹅理论”相提并论。这篇论文待在网上多年,却又被张贴到edge的网站上(具有讽刺意味的是,edge发出的时间恰恰是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宣告破产前的几个小时)。论文在社会科学研究网络SSrn上被下载了几万次。作为额外的增补,一个更严谨的版本还被发表在一本同行评议的统计学期刊上。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而且人们将会关注这些证据;毕竟,我以科学启示、交流和证据传送的精确原则对待它。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更糟糕的是,我卖出了上百万本《黑天鹅》,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样看来,不可能是成果没被适当地传播。我还在一个国会委员面前作证(两次),甚至还有模型引发了金融危机,然后也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得到的唯一回击是说我“啰嗦”“自我”“傲慢”“愤怒”,或者为了丑化目的,说我“虚无缥缈”。没有人去解释,为什么那些流行的经济学伎俩不是江湖骗术和彻头彻尾的模型欺诈。

经济游戏中“庇护衣”的缺失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一名消防员的信息,一切都变得清楚了。他认为我对尾部风险(tail risk)的想法是极易理解的。他的问题是:那些风险专家、学者和金融建模者怎么会不明白呢?

那么,看着我,答案就在信息本身那儿。作为一名消防员,这个小伙子负担不起误解风险和统计特性的代价,他会因自己的错误受到直接损害。换句话说,他在这场经济“游戏”中有“庇护衣”。此外,他的工作是可敬的,为他人甘冒生命之险,其他人也因此无须冒险。

所以,模型欺诈的根源必然是游戏中庇护衣的缺失,大量的金钱和危险的权力更增加了其严重性。如果建模者和预测者因自己的错误而受到损害的话,他们就会退出这场游戏或者提高他们的道德水平了。其他人(社会)要为这个错误买单。显然,建模者和预测者的学术职业主要是“玩游戏”,他们取悦“著名”期刊的编辑,或关注被“高度引用”。当受到质疑时,他们就用虚无主义的谬论开脱说:“我们必须从某个地方开始。”——这句话简直能为使用占星术作为科学的基础进行辩护。商界也有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流行认知:对学术职位而言,在“工作市场”中,一个“成功的博士学位”就会有“好结果”。在某商学院,我拒绝教授风险模型和“现代投资组合理论”,我就被直截了当地告知,作为一名教授,我的使命就是帮助学生找到工作。我觉得所有这些很不道德——为了利益而制造损害。首要的事,是不去造成伤害。只有在经济游戏中建立“庇护衣”的规则——即阻挡来自一个人犯错导致的直接损害——才能够揭露这类研究中游戏性的一面,进而与现实建立某种形式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