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让位,教育自动化真的能实现吗

时间:2023-11-19 00:59:01

丹尼尔·埃弗里特(Daniel L.Everett):本特利大学艺术与科学学院院长,语言学学者,著有《语言:文化工具》(Language:The Cultural Tool)。

学者让位,教育自动化真的能实现吗

1961年4月22日,未来学家和发明家巴克敏斯特·富勒(Buck-minster Fuller)提出了对高等教育的瞻望,这种瞻望体现在他后来出版的书《教育自动化:让学者回归自己的研究领域》(Education Automation:Freeing the Scholar to Return to His Studies)中。他的想法是人口爆炸和信息技术革命的出现需要高等教育扩大规模。也许他最好的建议就是,大学应该“获得最全面通用的联网计算机设置,来处理文献资料。这些文献是你的教师和研究生学生团队根据你新型庞大的世界和宇宙范围的新生探示器主观收集的资料客观制作而成”。他的观点是,这将带来社会和海外大学的全面改善,把学者们从教学中解放出来,从而可以把时间几乎都用于研究工作。

大规模网络开放课程,即MOOC,表面上似乎实现了富勒的瞻望,然而即使MOOC能提供高质量的讲座,吸引更多学生,似乎比历史上任何一种教育形式都更具优势,但它同时也威胁到学术的生存。其原因是,MOOC并非让人们通过大量的师生交流进行研究和开发,而是让我们更接近高等教育的全自动化。MOOC不是让人们进行深刻的思考、拥有新的理念和进行有益的实际运用,而是更频繁地为人们获得廉价证书(一些网上教育工作者已经称之为“徽章”,这让人联想到童子军)提供便利,这些证书仅仅证明了他们技能的获得。伴随着高等教育目标和方法的改变,作为一种职业,学术的消失似乎也越来越有可能。这令我担忧,它也应该令大家担忧。

富勒的梦想有可能成为噩梦,这种意想不到的改变会使学术消亡,学者的生存之道被剥夺,因为绝大多数学术源于“施教型的教育”——男女教师通过他们的学生阐明他们的研究,又借助于他们的研究丰富他们的教学。虽然MOOC不可能危及一流大学,但它们将导致许多小型文科院校和州立大学分校关闭。比尔·盖茨预言,通过MOOC,获得大学教育的费用很快就会降到两千美元。他还预言:“在那样的大学教育中,需要场地活动的重要性要比现在的大学降低五倍。”伴随着大学重要性地位丧失的,还有学者型教师的消失——知识和科学思想的促进者。通过在线授权证书,MOOC将取代许多大学,也即学者的雇佣机构。

教师型学者是中等收入的个体,也是组成解决问题、培养人们求知欲望的教学模式的个体。这种模式形成的地方,即现代学院和大学,是柏拉图学院的延续。西方文明最伟大的成就主要来自过去和现在的大学生,他们都是那些大师们的追随者。也是这些大师在保护着他们,在课堂上,传授给他们知识;在实验室里,与他们共同进行研究;在校园酒吧和学生会里,喝着啤酒(或咖啡)跟他们畅谈学习的可贵。

在离我家几公里远的大波士顿地区有不少世界上最好的大学,当我去看该地区许多大学院系的日程安排表时,我看到的是夜间授课的一览表、棕色袋子的午餐、实验报告、新书发布和讨论会。我知道这些都发生在美国的实体院校,是流动学习的一部分。取代这些经历不是目前的MOOC能力所及的,也不是它的目标。

就像这些大学在美国和其他国家已经被界定的那样,它们背后的驱动力也一直是对现在和未来的探索。如温故而知新,为人类的疾病找到新的治疗办法,掌握思考问题的新方法,理解价值和价值观的新方式,了解资本和劳动力的新动向,学习量化和阐明知识的新方法。然而,把大学作为发明创造摇篮的观点正在消失。我们这一代人都把大学默认为就业准备的证明者,而不是好奇心的培养者和提高智力状况的发起者。大多数学生不再渴望寻找自我或改变世界,他们只想找到一份工作。可悲的是,人们相信这些目标代表的是一个鲜明的选择而不是相互的融合。目前为止,大学帮助我们为这两者做准备。

后互联网时代的理念是所有知识都应该是廉价的,这个观念能快速唤起人们对MOOC和技能传播的教育观的极大兴趣。如果学习本身是一种奢侈的话,我们不再能够支付得起,那么社会将不会像富勒极力主张的那样,让教授“回到他们的研究中去”。在教育自动化之后,为什么还需要有如此多的教授、学生会和图书馆呢?

学习是一件苦差事,需要一杯杯的巧克力热饮和啤酒做支撑,需要与曾经辛苦和正在辛苦工作的人们交流。作为学习大团队里的一员,学习属于个体的劳动。人类已经拥有了灿烂的文化,这是代代相传和不断学习的结果。现代社会最伟大的价值观之一就是奇思妙想,值得年轻人为此花几年的时间参与到学术领域中进行学习。不只是富有的年轻人,而是整个国家所有致力于学术的年轻人,他们都应该积极参与进来。

富勒的观点是通过穿插说明材料的专业视频讲座来提高教学——视频中的视频。我们已经做到了。但他的相关设想,即这种技术将允许学者有更多时间从事研究,同时也能让世界上更多的人参与到探索的过程中来,这正在被他自己预言的技术所威胁。如果学者能把成为教师型学者作为谋生之道的话,技术的发展却导致大多数学者的教学任务减少,学者因此会收入降低。如果学生更感兴趣的是找到工作而不是发现真理,那么,我会担心学术如何能满足经济发展的迫切需要,就像学生迫切要求MOOC和其他课程能立刻提高他们的可雇性一样。

富勒对教育自动化有先见之明,但他没能预料到教育自动化成功所带来的经济和智力后果,正使他希望保护的学者们面临着生存威胁,这应该令我们所有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