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我们会浪费自己的愿望

时间:2023-10-29 05:09:02

我的爱情入门课发生在大学三年级。当时,课业中死记硬背的内容和多选题让我厌烦,于是我决定报名参加钢琴课,希望对我的智力有所启发。每周五下午,我都会来到音乐学院昏暗的地下室,与莉迪亚一起进入另一个世界。莉迪亚是一位博士生,她的任务就是让我在钢琴旁不至于完全找不到方向。我总能看到她坐在狭小的练习室里,乐谱上方的台灯投射出柔和的白光,雪纺绸、蕾丝和丝绸质地的衣服垂坠在她的体侧,让她拥有了一种虚无缥缈的气质。若是在18世纪欧洲的演奏大厅,她的装束绝对堪称恰如其分,但在20世纪90年代初那种乏味且虚无主义横行的大环境中,她的打扮却有点儿让人啼笑皆非。

为何我们会浪费自己的愿望

在跟随莉迪亚学习的一年中,我不仅在音乐和历史方面收获颇丰,也为我对现代人情感难题的研究播下了种子。莉迪亚是一位出色的老师,堪称是19世纪欧洲音乐及历史的百科全书,对19世纪末的浪漫主义时期音乐尤为精通。即便是面对像我这样的入门级新手,她也倾注心血,决心将我培养为一位博学多识的专家。因此,在演奏每一首曲目时,她都会告诉我作曲家的历史背景以及这些背景对其音乐的影响。不少处于浪漫主义时期的作曲家都会从自己的爱情生活中汲取大量灵感,包括刻骨铭心的热恋、轰轰烈烈的追求以及痛彻心扉的失恋。

其中,我最喜欢的故事是莉迪亚在我死气沉沉地重复完肖邦的一首进行曲之后复述给我的。显然,我味同嚼蜡的表演无疑是对这首艺术珍品的羞辱,莉迪亚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蓦地把我从琴凳中央赶到了一边。她把眼镜往上推了一推,长吁了一口气,然后用这首曲子应有的感情和张力完成了演奏。之后,她对我讲起了肖邦动荡不安的情感生活——在音乐为肖邦的爱情和婚姻带来了翻天覆地般变化的同时,也让他坠入了激情澎湃的爱情狂潮。

顶着一头蓬松卷发的肖邦身高只有1.52米,体重也不过45千克,海盗式衬衫上的褶皱从他做工精良的西服翻领上面冒出来,袖口则伸出一双崭新的白手套。他所谱写的歌曲用如雷贯耳的和弦贯穿全曲,就在大家觉得要以阴郁的情感结尾时,一曲柔和的旋律却潺潺流出,带来无可抗拒的美,让最心不在焉的听众也不禁侧耳倾听。肖邦在作曲中对力量和阴柔的精准拿捏,用音乐家罗伯特·舒曼的“藏在花中的一尊大炮”来形容真可谓恰到好处。通过神奇的技艺,肖邦唤起了大众的激情,让万千心灵因渴望而隐隐作痛。

1836年,在巴黎参加一次宴会时,肖邦遇到了亚曼丁·奥格尔·鲁西·杜彬。这位19世纪极负盛名的女性作家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笔名:乔治·桑。她不仅吸烟,还穿着男人的衣服,她用这种出位的方式以及她的笔名向19世纪男尊女卑的制度提出挑战。肖像画中的她,面部的比例让人赏心悦目,但从整个身体来看,却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感觉。虽然人们认为她的外貌有些粗线条,但很少有人不赞誉她文笔的细腻。法国文学评论家雷恩·多米克说,桑的文字“就如水量充沛且清澈透明的河流,淌过鲜花怒放的河岸和草木葳蕤的绿洲,而旅途中的人们则在河边流连忘返,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

当身着海盗衬衫的肖邦和桑第一次相视而立时,该是多么古怪却又引人注目的一幕呀。那熠熠闪耀的光环、创意无限的潜能以及肖邦与桑之间让人眩晕的化学反应,一定是在座的各位有目共睹的。就像遇见暗恋对象时孩子们表现出轻蔑之气一样,初识时,两人都对彼此表现出厌恶之情,以此抗拒着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吸引力。几个月间,两人都企图以漠不关心的姿态抵抗爱意,但爱情是不由人的,最终,肖邦和桑狂热地坠入了爱河。

我们不难想象,在夜晚,桑在法国田间的豪宅中是怎样一番场景。肖邦坐在钢琴旁,跌宕起伏的乐曲穿过装饰华丽的天花板直冲向二楼。在二楼,桑正坐在她的书桌旁,借着蜡炬的光辉用笔书写着诗情画意的爱情故事。肖邦与桑之间迸发出的激情,正是浪漫主义的展现,因为在短暂的时间里,这段感情曾经美丽地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