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那特独自上岸的奇遇
月亮初升,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且风势强劲。岸上的村民点燃篝火引领我们穿过礁岸开口的方向。我们周围海浪冲击礁脉的轰鸣声在黑夜里像是永不停息的瀑布在怒吼,并且这种声音变得越来越响。
狂风不停地怒号。我们已累得四肢酸软,浑身无一处不痛,然而总算没有往后退。可是我们离那堆篝火还是如此遥远,暗礁处的轰鸣声依旧。3个钟头过去了,现在已是晚上9点。我们渐渐往后倒退,大伙都累坏了。
97天啊。97天我们就来到了波利尼西亚。今晚村里肯定会有一顿盛宴。当地土著人欢呼着,大声地喊叫着,狂醉着,每年昂加陶就来一只船从塔希提岛取椰干。所以当天晚上囤着篝火的岛上必定有一席盛宴。
我们设法告诉土著人,我们需要更多的人从岸上来帮忙。他们解释说虽然岸上有人,可全岛仅有四只出海的独木舟。
此时克那特乘着小艇从黑暗中出现了。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可以乘橡皮艇划到岛上去多叫几个人来。橡皮艇至少可以挤五六个人。
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克那特并不熟悉当地的情况,在黑漆漆的夜里,他绝对找不到礁脉的开口。之后他又提出带着土著人的头儿一起去给他带路。我觉得这也不是一个稳妥的办法,因为本地人根本没有驾驶蠢笨的橡皮艇通过那个危险狭窄通道的经验。我让克那特去请摸黑坐在前面划桨的头领来,想听听他对目前境况的看法,显而易见地我们已无法阻止木筏往后漂浮了。克那特消失在黑暗中,他去找那个人。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克那特并没有带头人一道回来,于是我们开始高声呼喊,然而根本没有回音,只听见前面传来波利尼西亚人七嘴八舌的话音。克那特已在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时我们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在混乱和嘈杂声中克那特误解了我给他的命令,早已领着头人划向岸上去了,我们再怎么扯着嗓子喊也没有用,因为他现在正在浪声滔天的礁脉那边,什么声音也不会听到。
我们立刻拿出一盏摩尔斯灯(打摩尔斯电码用的灯)派人爬到桅杆顶上去打着“回来,回来。”的信号。
杳无音讯。
由于去了两个人手,又有一人不停地在桅杆顶上发信号,木筏倒退的速度越来越快了。5分钟,10分钟,半个小时过去了,篝火已变小,当木筏滑进浪槽里的时候,所有的火光都隐没了,波浪的轰鸣声已变为远处潺潺的流水声。我们看到一只独木舟解开纤绳扔到海里竟自划去了,其余3只船里的人已经精疲力尽且被吓坏了,划桨时身子也使不上劲了。“康铁基”号向公海继续漂浮。
没过多久剩下的三条绳子也松了,三只独木舟靠在木筏边。一个当地人跳上木筏,把头一摆极快地说:“由塔(上岸)。”
我们分送了香烟给土著人,我赶紧写了一张纸条交给他带去,如果可以找到克那特就交给他。条子上写:
“带4名当地人坐独木舟把橡皮艇拖回来。不准单独乘橡皮艇回来。”
我的希望是,这些善良友好的岛民如果觉得能够出海的话,他们会非常乐意地用独木舟送回克那特;一旦他们认为不适于出海,克那特要是冒险坐橡皮艇出海追赶业已漂走的木筏,那就等于自杀。
土著人拿着纸条跳上独木舟消失在黑夜之中。最后我们听见最早认识我们的友人尖着嗓子彬彬有礼地叫这“晚安!”同时也听到另一些在语言方面较为逊色的人发出的钦佩感叹的声音,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如同我们远在2000海里外,完全没有外界声音的打搅。
我们决心在弄明白克那特的下落之前,通宵达旦地发灯语。我们不相信他会被浪涛卷走。他肯定还活着。
克那特回来之后,给我们讲了他的岛上奇遇:那些裸露着棕色大腿的土著人见到他这个白人之后,一齐把他围在岛中央。他们拿出最好的食物,还向克那特展示岛上最漂亮的姑娘。当地人想尽办法想把他留下来,以吸引我们这些还在船上的人还有那些他们想象中的珍稀物品。
已经10点钟了,当本奇特从摇摇晃晃的桅杆顶—亡往下爬的时候,大伙全都大吃一惊。我们清楚地听到黑黝黝的海面上有人在说话,这次跟先前一样,仍然说的是波利尼西亚语。我们大声向夜空呼喊。他们也大声作答,这其中竟有克那特的声音!真令人喜出望外。
黑暗之中3只带托桨义的独木舟泞出地浪冠,克那特率先跳上令人难合难分的“康铁基”号,随之而来的足6位棕色皮肤的人。来不及解释了,必须立即给当地人馈赠礼物,使他们登上风云莫测的归途。我们赠给他们大量食品、香烟和其它物品以示感谢,他们每个人告别时邢紧紧握住我们的手。
显然他们非常担心我们的安危,他们往西指了指,表示我们正在驶向危险的暗礁,头人眼里噙着泪水,轻吻我的脸颊,感谢上帝,幸找我长满了络腮胡子。然后他们叫坐独木舟去了,木筏上又只剩下我们孤伶伶的6个人了。
我们任由木筏自行漂流,大家都要克那特讲述一下他的遭遇。
在新几内亚经常有这样小型的狂欢舞会。那些姑娘围着美丽的草裙,头上带着羽毛装饰的帽子,婀娜多姿地围着一堆篝火跳舞。有时是因为举行某种仪式,有时是为了庆祝什么节日。气氛热烈,鼓点强劲,别具风情。
克那特信心十足地带着头人向岸上划去。土著人们自己操桨划向礁脉的缺口,此时克那特突然看到“康铁基”号召他回来的信号。他打着手势让划桨的人回来,可土著人并不听他指挥,后来克那特自个儿去夺桨但被土人推开了。来到人口处他从缺口上一跃而过,继续驶向内湖,最后正好被浪涌到一块坚固的珊瑚岩上,一群本地人抓着橡皮艇拉他到岸上很远的地方,克那特独自一人站在椰树下,四周围了一大群土著人不停地说着大堆难懂的话。裸露着棕色大腿的男女老少包围着他,用手抚摸他身上的衬衣和裤子的质地,这些人身着破旧的欧式衣服,但岛上没有白种人。
克那特操着挪威话和英语解释说他需要人手帮忙,并且必须要在其余的人漂走前赶回到木筏上去,这位尊长笑容可掬,却听不懂半个字。这些闹闹嚷嚷的人不顾克那特的一再反对,推推搡搡地把他拉进了村里。他受到猎狗和手捧着鲜果的漂亮姑娘的款待。显然土著人们想令克那特在那儿过得尽可能舒服,可克那特却无动于衷,他思量着向西漂去的木筏。土著人的意图很明显,他们希望我们能留在此地,他们思谋着白人船上有大量的稀有物品。假如能留住克那特,那么我们其余的人和那只莫名其妙的怪船必定会驶进来。无论何种船都不会把一个白人单独留在类似昂加陶那祥的偏僻岛上。
又经历了一番稀奇的事情之后,克那特终于脱了身,他赶紧来到下面的橡皮艇那儿,小艇周遭围了一群男男女女,他们正在好奇地打量它。他的万国语言总算把情况说清楚了,他们明白了他必须且急需要在夜里赶回外面原来的船上去,那个船有急事必须马上开行。
可是当地人又耍了个花招,他们打手势告诉他说我们其余的人正在岛的岬角处上岸。一时间克那特没辙了,这时海岸那边传来高声说话的声音。妇女和孩子正在给摇曳的篝火添柴,3只独木舟回来了,舟上的人带给克那特一张纸条。他陷入困境之中,纸条上指示他不准独个划船出海,而当地人又拒绝带他去。
接下来在当地人中间发生了一场高声嘈杂的争论。那些在海上见过木筏的人很明白,留下克那特以便让其余人上岸根本不可能。最后克那特用万国语软硬兼施,总算让3只独木舟上的人答应了陪他出海追赶“康铁基”号。他们在热带的夜色中向外海进发,后面拖着随波起伏的橡皮艇,当地人一动不动站在即将熄灭的簿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们金发碧眼的朋友离开,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海涛托起独木舟的时候,克那特和土人们就看到远方海上灯语的微光。两侧装着尖头浮板的狭长波利尼西亚独木舟,就像尖刀利刃般的划破水面往前冲去,可是克那特在踏上“康铁基”号粗大的圆木之前,始终有度日如年之感。
“在岸上玩得过瘾吧?”托思坦心痒难搔地问道。
“哦,你真该去瞧瞧那些身穿草裙的姑娘们的舞姿!”克那特故意逗他。
我们卸下帆,把桨放到舱面上,6个人一齐爬进竹舱,在昂加陶海岸外面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