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位不合法、外敌联合、人民不团结,使他重组政府、军队和理想国家的工作倍加困难。与1799年一样,他再度使用武力或以武力威胁,夺取一个合法成立的政府。虽然他以武力夺回曾被武力夺走的政权,但他在退位时已正式交出权力,议会将王位交给路易十八,他以合法的权力接受,而且并未打算就此作罢。在联军及相当多的法国人心中,他是一个僭篡者。
现在,他的外敌较之1813年至1814年的大规模战役更加联合对抗他。参加维也纳会议的许多国家一致视其为违法。不仅俄、普、奥、英等国保证,各派遣15万大军参加战役驱逐拿破仑,瑞典、新成立的日耳曼邦联,甚至小国瑞士都允诺提供人力和财力驱逐他。
他谦虚地向他们提出磋商不流血解决办法,但没有回应。他吁请其岳父奥皇弗兰茨二世代向联军说项,也没有回音。他写信给皇后恳求帮助软化她父亲,但她显然从未收到消息。3月25日,联军宣称并非对法宣战,但绝不会与拿破仑谈和,以免他有意或无意领导法国从事另一场动摇欧洲秩序基础的战争。
法国也未团结对抗联军。数千名保王党仍留在法国,为出走的国王抗辩并组织防卫。3月22日,数百名保王党欢迎国王自巴黎出奔至里尔,但对他前往根特再度接受英国势力的保护,则感悲伤。法国南部保王党人势盛,足以控制波尔多和马赛。西部热衷天主教的旺代再度武装反抗拿破仑,他们视他为迫害教皇的无神论者、弑君的雅各宾党的同路人、窃自教会财产的保护人。1815年5月,他派遣2万名部队镇压这种激烈的暴动。以后,他常哀叹这些部队若非因此丧失,则可在滑铁卢中获胜。
在对抗内部敌人时,拿破仑可获得一些群众的支持,虽然这些人并不完全同意他的观点和个性。军人最支持他,视他为缔造胜利、获得胜利者(除了波尔多和旺代外)。国内下层人士如农民、无产阶级及城市市民都准备追随他,但他们希望他能避免战争,并不再崇拜他而令他大胆骄傲。城里仍有许多雅各宾党人,只要他宣布效忠革命,便愿摒弃敌意。他接受他们的支持,却不允诺介入他们与商人、教士的战争。
他推崇中产阶级为社会道德秩序的基础,自“九月大屠杀”后,这已成为他政治哲学的中心,但他们未给予支持和援助。中产阶级重视企业、贸易和出版自由,不重视投票或言论自由。他们畏惧激进分子,希望将选举权限于有产阶级。他们选出众议院,并决心维护议会的权力,限制国王或国王的权力和政策。新闻从业人员、作家、科学家、哲学家等知识分子,中产阶级上层人士都明确表示:他们将以各种方式对抗拿破仑重建王权的任何企图。
这位受到挑战的英雄,本身的目标和意愿也告分裂。他依旧努力工作,注意每件事,发布命令,有时一天口授150封信。但过分警觉使他脆弱,因为这表示他对新将领、议会、国家,甚至他自己,所能依赖的多么少。6年后令他丧命的疾病已开始摧残他,痔疾使他焦躁不安、感到羞辱。他已不能像在马伦戈和奥斯特利茨时那段日子里长久工作,他已丧失往昔清晰的头脑、稳健的决心和乐观的胜利信心。他开始怀疑他的运势。
抵达巴黎的当晚,他选择一位新大臣,因为他急需帮助。他对革命期间“胜利的创造者”卡诺准备助其对抗敌人,非常高兴。他发现卡诺已62岁,年龄太大,不适合作战,派他为内政部长,因为他能令所有人信服。但拿破仑没有用同样的理由任命现年56岁的富歇为警察部长,所有的人都怀疑、畏惧他,他组织一个私人间谍网,与各方保持秘密关系。拿破仑可能将旧日的办公室给他以便监视,没有人怀疑富歇的能力。在随后大半复杂的情况中,他保持极清楚的观察力和很高的士气。富歇在他的《回忆录》中记载:“在我眼里,国王是一位精疲力竭的演员,他不能再表演了。”他还替拿破仑服务,但他预测到3月底,“他无法再支持三个月以上”。
第二步工作是组织军队。路易十八认为除了维持国内秩序外,不需要整军。因此他停止征兵,并将兵力削减为16万人。拿破仑于6月恢复征兵,但这些幸运的青年尚没动员,战争已因滑铁卢而结束。他动员国民军,许多人拒绝,15万人从令。将这些部队与其他志愿军跟现有的军队合并,6月他已拥有30万部众。他将大半部队驻扎在北部,要他们等待进一步的命令。同时,他恢复1813年和1814年的征收工作以便为新军筹备粮秣及物资,他秘密从其偏爱的敌人——英国进口枪炮。他不能再起用以前所有的将领,因为有些人已投靠路易十八,但他仍有奈伊、达武、苏尔特、格鲁西、旺达姆等人。他研读关于道路和地形的地图及敌军动态的报告,并筹划即将来临的战役中各个重要部分。他最擅长,也最高兴做这种计划。
第三步工作最令他不快。虽然他已掌握政权,但仍要获得民众的支持。除了保王党外,几乎所有阶层都要求他忠于宪法、保护言论出版自由,并对民选议会负责。这违反他的本意,因为他久已习惯专制统治,并认为像他这样贤能而且用心良苦的专制者,较采用人数表决的议会对国家有利。尽管如此,他仍采用怀柔姿态。4月6日,他派贡斯当起草一部宪法,既能取悦自由分子也不致束缚王权。他知贡斯当曾激烈撰文反对他,但他了解贡斯当是一位精练的文体家,而且头脑灵活。贡斯当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前来,他获悉只要他厘定一部能使拿破仑及斯塔尔夫人感到满意的宪法,才安下心来。他工作一星期,每天都向拿破仑呈报成绩。4月14日,他将成果提交国会。
这部宪法主张采用君主立宪制,世袭君主具有充分的行政权,但须向由统治者提名的贵族议院,及由人民经代议会选出的600名立法的代表议院负责。最特殊的条款是废除国家监察制度,保障信仰和出版自由。在这种相当传统的方式中,国王和他的律法学家觉得,他们已集民主政治、贵族政治和专制王权的大成。
拿破仑在接受这一切后,坚持新宪法并不向人民表示废止他过去的统治,而是向人民提出附加条款,重申帝国时代即已存有的自由权利。贡斯当及自由派顾问虽抗议,但仍屈从。4月23日,附加条款交付合格选民票决。保王党人拒绝投票,许多其他人士也弃权。票决结果,155.245万票赞同,4800票反对。拿破仑下令人民于5月26日在大校阅场集合,参加一个大规模的正式纪念会,庆祝宪法的颁布和新纪元的开始,并为开拔的部队祝福。大会延至6月1日举行,拿破仑摆出一副皇室的气派,身着皇袍,加冕御乘由四匹马牵拉,前导是他那些贵为帝国亲王的兄弟。与会群众对这种明日黄花的格调深感不快。新宪法到底怎么了?
法国人持着一些怀疑和漠不关心的态度接受,自然会有很多人怀疑这部宪法的真诚或永久性。拿破仑对这点看法不同。据拉斯·卡斯言,拿破仑认为怀疑他的诚意是不公道的:
我从厄尔巴回来已为一个新人。他们却不相信,他们无法想象个人精力足以改变本身个性,并向环境屈服。而我已证明并提出同样的保证。是谁忽略了我是一个贯彻始终的人?我将如同过去辉煌时代的专制方式一样,真诚地成为和平宪法的君主。
但是,忠于拿破仑并往往可资信赖的古尔戈引述拿破仑的话说:“我为宪法而浪费珍贵的时间是一个错误,主要是因为我打算一旦获胜,就叫他们(代表们)卷行李走。”
他计划战后才召集议会,届时他可以胜利来说服他们。但现年58岁的拉法耶特从隐退田野中复出扮一角色。坚持拿破仑离开巴黎会合部队之前,召开代表议院议会。拿破仑屈从,代表议院于6月3日召开,并立即选皇帝的死敌朗瑞奈为主席表示他们的态度。6月7日,拿破仑便装前往波旁王宫,以谦和的态度向两院议员发表演说,全部代表们都向新宪法宣誓,并向皇帝效忠。
6月12日凌晨3时左右,巴黎一片死寂,拿破仑赴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