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匆忙踏过雪地、穿越各城、支撑其岌岌可危的王位时，全欧似乎又回到18世纪的紧张局面。旧疆界在列强毫无根据的理念中变得支离破碎。米兰人哀悼其子弟被拿破仑召往俄国而一去不回，准备罢免他们不在位的国王——慈祥和蔼的欧仁；罗马人敬爱其被囚禁在枫丹白露、憔悴多病的教皇，祈祷他回到罗马教会；意大利王侯和老百姓怀疑野心勃勃的缪拉，会因其私心在合法的波旁王室前屈服。奥地利已为战争瓜分，并屈服于苛刻的和平条款，渴望地等候梅特涅以外交手段，将其从被迫与传统敌人所订的联盟中解放。莱茵邦联则梦想繁荣，因为他们投降的子孙不必再向外国人或拿破仑付债。普鲁士因现在不受欢迎的盟邦夺去其大半领土和资源之故，期待其掠夺者因巨大灾害而毁灭，这是等待已久的良机。普鲁士如今念及费希特的号召，听取被放逐的施泰因的呼吁，驱逐监视他们的法军及榨取他们血汗的法国索取赔款者，在腓特烈的领导下，坚强、自由地站起来，成为日耳曼自由的堡垒。
在这些同族叛变之余，更惊人的消息是俄国不仅击败被认为所向无敌的科西嘉人，将法军逐离俄土，并越过边界追赶至华沙大公国，而且请求这个欧洲心脏地区加入圣战，推翻曾使法国成为欧陆暴政的篡位者。
1812年12月18日，溃败的拿破仑返抵巴黎，亚历山大也离开圣彼得堡。23日，沙皇返抵维尔纳，与库图佐夫及其部队庆贺胜利。俄军在袭击撤离法军的途中，也遭损失，10万人死亡，5万人受伤，5万人行踪不明。亚历山大当众赞扬他们的将领，私下却怀疑其领导。沙皇告诉罗伯特爵士——假如我们可以相信罗伯特爵士——“其对付敌人所为是出于不得已，由于处境的缘故。除其本人外他确实获胜。我将不再弃军不顾，因为我不愿将之交付如此将领而使之陷入危险。”尽管如此，他还是赠予了精疲力竭的库图佐夫俄国最高军事勋章——圣乔治大十字勋章。
亚历山大为实践其预言，深信在某些地方受神力的鼓励和支持，不顾将领们的劝阻，亲任联军最高统帅，号令向西界进军。他绕过波兰对面的科夫诺，沿涅门至陶洛金，驻守当地的普军将领约克允许俄军进入东普鲁士。自圣彼得堡起即伴随亚历山大的施泰因，鼓励他按预期目标行军，普鲁士人一定欢迎他。沙皇宣布赦免曾与他为敌的普鲁士人，并呼吁普国国王和人民参加他的十字军。普王腓特烈·威廉三世在法国鹰旗和俄国熊旗之间左右为难，拒绝约克的提议，自柏林退至布雷斯劳。亚历山大越过东普鲁士，受到人们热烈欢迎的高呼：“亚历山大万岁！哥萨克万岁！”
沙皇在接近普鲁士与波兰边界时，差人送信给波兰国王，允以大赦、立宪，成为俄皇的一个王国，显然是由于俄奥之间的秘密谅解，在华沙的奥军将领奥王子施瓦岑贝格撤军至加利西亚。波兰政府迎接亚历山大，1813年2月7日沙皇未遇抵抗，进入波兰首都。华沙大公国即告夭折，整个波兰成为俄国的附庸。普鲁士希望收复1795年丧失的波兰领土。沙皇迅速向腓特烈·威廉三世保证，将很快补偿相当于其丧失的土地，同时再度呼吁普国国王和人民与之合作对抗拿破仑。
普鲁士人一直在等待这种号召。他们是一个自负的民族，仍旧怀念腓特烈。国家主义精神因法国的迅速扩张和西班牙革命的成功而加强。中产阶级人士极力反对大陆封锁及为偿还法国赔款所征的高税。普鲁士的基督徒热爱其教会，忠实其教条，各派皆不信任拿破仑，视他为无神论者，并联合谴责拿破仑对待教皇的方式。“道德联盟”（Tugenbund）呼吁全部日耳曼人联合防御其共同祖国。普王借口防卫普国，抵抗亚历山大入侵，允许其臣子重建、扩充普军。1月，俄军攻占马林堡。3月11日他们在毫无抵抗的情形下进入柏林。爱好和平的普王被迫决定在布雷斯劳颁布《告全国国民书》，3月17日，呼吁以武力起而反抗拿破仑：
勃兰登堡人、普鲁士人、西里西亚人、波美拉尼亚人、立陶宛人！你们知道过去7年来你们忍受的。如果我们不能光荣地结束这场战争，你们即将面临悲惨的命运。想想过去的选帝侯、伟大的腓特烈时光，回忆你们祖先在他们的领导下战斗得到的恩惠，及他们为自由意志、国家荣誉、独立、商业、工业、学识付出的热血，看看我们坚强的盟友，俄国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瑞士人、荷兰人的英勇事迹。
这是最后决定性的战斗，关系我们的独立、繁荣、生存。除了光荣和平或慷慨就义外别无选择。
我们有信心等待结果，天主及我们的坚定目标将为我们带来胜利，保证达到光荣和平，回到幸福的时代。
普国各阶层人士皆响应国王的号召。教士们，尤其是基督徒，要求发动圣战反对异教徒。在这些人中，像费希特、施莱尔马赫等教师遣散学生，告诉他们说现在不是学习而是行动的时刻。黑格尔仍置身“战争”外，但歌德对经过其身旁向他致敬的军队祝福。诗人如申肯多夫、乌兰、吕克特等在诗篇中叙述国民和人们的情操。有的诗人投笔从戎，如特奥多尔·克尔纳等为国捐躯。被放逐至俄国的恩斯特·莫里茨回国，用他《什么是日耳曼人的祖国》的歌曲协助唤起日耳曼精神。在那场“解放战争”中，一个新的德国诞生了。
然而任何一个濒于危难的国家都不能只依赖志愿兵来求生存，腓特烈·威廉三世向其同胞呼吁的当天下令征兵，要求17岁至40岁男士皆须服役并不得觅人代替。1813年春天开始时，普国已有6万名后备军准备入伍。俄国的几支大军，为数约5万名也整军备战。亚历山大和腓特烈·威廉，率领11万大军开始着手作战，这场战争将决定拿破仑的命运和欧洲的结构。
他们两人明白这支军队是不足的，于是寻求与能提供人力、经费的国家结盟。奥地利目前仍愿为法国的忠实盟友，因为奥地利担心参加新联盟，会首先遭到攻击，而且弗兰茨记起他有个女儿在法国。贝纳多特亲王曾许诺予亚历山大3万名兵士，但他已将大半军士派往征服挪威。英国在月底保证捐助联军200万英镑，俄国开放港口进口英货，不久联军设于易北河的仓库已屯有足够的战争资源。
库图佐夫于4月28日在西里西亚去世以前，仍劝告俄国人返国，亚历山大令巴克莱继任库图佐夫指挥俄军，而本人保有最高统率权。如今他开始实践西进，即拿破仑希望完成的东进，攻入敌国、击败敌军，占领敌京、迫敌臣服、签订和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