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斯塔尔夫人(1799—1817)

时间:2024-06-18 22:44:06关键词:反对拿破仑的文学

她是当时最伟大的女作家,也是除了夏多布里昂外,法国当时最伟大的作家。1800年以前,她曾写了15,今天多已不为世人所知。1800年,她的主要著作《论文学》(De la Littérature)问世。然后分别于1803年、1807年出版了《黛芬》(Delphine)和《科琳娜》(Corinne)两部小说,从此闻名全欧洲。1801年至1803年她为出版其杰作《论日耳曼》(De l’Allemagne)冒险奋斗。死后尚留下两部大作——《法国大革命抒感》(Considération sur...la Révolution Francaise)和《十年流放》(Les Dix Années d’Exil)。所有列出的作品都是她呕心沥血的巨著,有些厚达800页。斯塔尔夫人努力地工作,专心地恋爱,狂热地写作。她向当时的巨人——拿破仑——挑战,直至老死仍奋战不懈。最后他倒下了,她也终于悲哀地胜利了。

《论文学》探讨一个广泛、超乎常人能力的主题,即“我意图探讨宗教、道德、法律对文学的影响,及文学对宗教、道德、法律的影响”。此书洋溢着18世纪的精神——倡导思想自由,认为个人、国家为对立的体系,道德和知识始终在进步。没有大而不当的幻想,全书鼓吹教育、科学、知识普及后的光明远景,充满了对理性的信念。她认为进步的先决条件为心智脱离政治的钳制。心智自由以后,文学才能将人类日积月累的文化遗产传播和传递。诗歌和艺术基于想象力,而想象力又不论古今是一般敏锐和丰饶的。因此,我们不能企求诗歌、艺术能和哲学、科学一般,时时在进步。在文明的历程中,诗歌和艺术往往先于科学和哲学。因此,伯里克利时代先于亚里士多德,中世纪先于伽利略,路易十四时代的艺术成就先于启蒙时代知识的扩张。由于自然的灾害和政治情势的变迁,心智的进化并非连绵不断,它也时有倒退的现象。可是,即使在黑暗的中世纪,科学、科学方法仍有所进展,哥白尼、伽利略、培根、笛卡儿等人才辈出。在每个时代,哲学都代表着智识遗产汇积的成果和精华所在。因此她想,或许有朝一日,哲学日积月累的成就将臻于成熟的境界,足以涵盖万端的事物。那时哲学便可取得和“过去天主教一般的地位了”。她为“哲学启蒙”所下的定义是:依理性以观万物。她对理性生活的信念直到晚年才稍有动摇,她始终坚信“知识的胜利(光明的胜利)永远在促进人类的进步和伟大”。

但是,她申论道(读了卢梭和伏尔泰的书之后),知识的成长还不够。知识只是了解万物的一个因素,另一个为感性。除了敏锐的心智外,必须有敏锐的肉体感官。没有感性,灵魂只是一台死死板板接收感觉的死机器而已。有了感性灵魂才得以与其他生物共鸣,与他们共享苦乐,体验肉体深处的灵性,发现物质世界后的神性。由此观之,在多雾的北国产生的浪漫文学,即德、英、北欧文学,阳光灿烂的南国孕育的古典文学,即希、意文学,其地位应不分轩轾。《莪相》一诗和荷马史诗应可相提并论,而《少年维特之烦恼》应为当时最伟大的小说。

以上的观点,拿破仑年轻时或许同意,但这位作者对政治与文学关系的见解,必定使拿破仑觉得不安。她认为在民主政治下,作家、艺术家易于趋附大众趣味。在贵族政治下,他们只为一小群中坚分子写作,思想易流于矫揉造作,形式易流于僵化。极权政治鼓励科学和艺术,希望借此增加政府的权力和光彩,但极权政治不支持哲学和史学的研究。因为他们见解深远广博,不利于独裁政体。民主政治刺激了文学,阻碍了艺术。贵族政体提高了水准,但抑制了创意和情感。极权政府限制了自由,阻碍了创新,钳制思考。法国如果是立宪的政府,便得以兼顾社会秩序和个人自由的需要——法国能一面享有民主政治的冲击,一面在法治下,一切又可得到明智的节制。

作家-斯塔尔夫人(1799—1817)

总而言之,对于一个34岁、百万家财的女人而言,能有此杰作的确不同凡响。当然,在这600余页里有些错误。心智逾越其能力范围时,难免要冒着摔跤的危险,虽然因此也会多摇落一些果实。夫人对历史文学稍嫌概念模糊。她认为爱尔兰人是日耳曼人,把但丁看作二等的诗人。可是,她为自由主义的政府、合理的基督教义等理想而大声疾呼,通篇均可见灵心慧语。她认为统计学的发展可促成明智达理的政府,政治训练可教育人们服行公职。这些可说是先知先觉的想法。她又以先知的口吻预言:“道德的进展必须赶上科学的进展。因为一旦人们的力量增强,防止人们滥用权力的约束力也必须加强”,“18世纪的所有思想,此书无一不曾涉及讨论,而20世纪的所有思想也无一不已在本略见雏形”。

在这本,她也倾诉了她一向耿耿于怀的怨气:“整个社会都站在一条线上来对抗一个想在艺术思想方面与男人齐名的女子。”但现在她遇到一个例外的情况了。正如她21年后所说的:“1800年春天,我出版了《论文学》一书,因为这的成功,我恢复了对社会的好感。我的客厅又是高朋满座了。”贡斯当大声反对独裁时曾有一批人畏惧,离开了沙龙,如今这些胆小鬼又忏悔腼腆地回来了。土伊勒里宫的“小班长”(指拿破仑)不得不承认,他终于遇见了一位和他的胆量势均力敌的对手了。

1802年8月,内克将《国家政治财政论》一书送给执政勒布伦,此书为他晚年对政治和财政的看法。此书并不以拿破仑的独裁作风为非,反视其为暂时必须容忍的罪恶。但他对军人集权的现象提出警告,对新政府财政过度依赖战费赔偿一事也表示忧虑。最后,他建议制定一部较自由开放的宪法,可以为拿破仑“护国”。勒布伦将此书出示拿破仑。他此时已半居国王的地位,当然讨厌这种削减他权力的意见。他相信必定是斯塔尔夫人引导着其父的笔杆,因此下令禁止她留在巴黎,实际上是想借机关闭她制造是非的沙龙。但他忘了她仍能说,仍能写。她在日内瓦度过了1802年至1803年的冬天。12月她出版了《黛芬》后,又立刻成了巴黎的热门人物。当时此书代表了一个女人和时代奋斗历程的片段。因此,具有文学和政治意识的人莫不人手一册。

黛芬是一个善良的女子,渴望爱情却害怕屈于情欲。除此个性不同外,她其实是斯塔尔夫人本人的化身。利昂斯是一位爱慕黛芬的漂亮贵族男子。但他因为听信了关于她名誉的谣言,不敢亲近她。他不能因为娶她为妻而毁了自己的社会地位。他后来娶了马提黛。她的母亲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坏女人,巧言令色。虽然她是穿裙子的女人,但巴黎人都晓得她是在影射塔列朗。他为了报此一箭之仇,曾评论此人物道:其中角色有两位是男扮女装的。一位是他本人,另一位则是斯塔尔夫人。黛芬失恋之后,隐退修道院中,在院长的催促下,竟许愿终身守贞。后来,利昂斯发现了她的无辜,他便想和冷冰冰的元配离婚,向她求爱,可是又怕违反了天主教不得离婚的教规而毁了一生的事业。幸亏有赖作者的生花妙笔,让马提黛牺牲了事。利昂斯于是引诱黛芬私奔,并使之屈服在他的情欲下,不久又将她遗弃,自己参加了流亡人士的团体,结果被捕判处死刑。黛芬仍爱着这位心狠的爱人,急急赶去救援,却刚好见着枪决的场面,她也倒地而死了。

此书情节不合常情,正是典型的浪漫派小说。作者借此书发挥她的思想,她讨论离婚是否合法;斥责天主教人士的顽冥不化(她继承了新教的信仰);研究女人反抗双重标准的道德权利;讨论阶级的荣誉、规范与个人的良知相较孰轻孰重等问题。巴黎的知识分子欣然同意她的见解,但拿破仑正转向以天主教为拯救法国心理道德混乱的良方,因此不喜欢斯塔尔夫人的理论。1803年10月13日,他下令禁止她进入巴黎120英里以内的地区。

她于是转向,前往日耳曼。她的德文虽无法与人流利交谈,但已足够阅读。此时为何不去欣赏维也纳音乐的精华,见见魏玛的知名人士和柏林的皇族呢?于是,她携儿子奥古斯都、女儿阿尔贝蒂娜、两名仆人及贡斯当共往。贡斯当对她怀着柏拉图式的爱慕,现在已成了她的骑士随从。11月8日,他们由梅斯越过莱茵河,进入德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