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拿破仑

时间:2024-11-22 04:26:02关键词:拿破仑的其人

拿破仑在布里安所受的军事教育,部分地造成了他的体格、心态、性格和事业。在那里他养成了在何时何地都能舒坦自如的习性。养成了在任何时刻,无论白天或夜晚,都能清晰思考的习性。在那里他学到了如何分别理想和现实,学到了如何无条件地服从,来日如何果断坚决地统御领导。他也学到了如何判断地形,观察其是否适合大军的行进或掩蔽。他也学习如何观察敌军的动态,以便加以打击,如何迎敌于仓促之中而能沉着应付。他也擅长鼓舞士气,以光荣勉励他们,以使他们忘却死亡的痛苦,使大军视为国效命是崇高甜美之事。在拿破仑看来,一国的存亡,要看其国民是否甘心情愿为国效命,是否具备保家卫国的能力。因此战争实为科学的科学。拿破仑曾说:“战争艺术的领域浩瀚无边,涵盖一切学问知识。”

因此,他对有益国防科学的知识,莫不涉猎研习。他研读史籍,以通晓个人及国家的习性。他对古希腊罗马、中古、现代欧洲的历史了如指掌,往往使属下大为惊奇。他曾一再深入研究亚历山大大帝、汉尼拔、恺撒、古斯塔夫斯二世、蒂雷纳元帅、萨伏依的尤金、腓特烈大帝等名将的战史。他训示部属“应以这些名将为楷模,并应抛弃任何与这些伟人原则相违的战略战术”。

他由军校进入军中,由士兵高升为万军的统帅。也许他是由吃苦耐劳的母亲那里承继了领导统御的天分吧!他从那里学到了领导的秘诀,即领导者如能以身作则,担负起领导重任,大多数人均愿服从领导,而不愿负领导之责。拿破仑勇于负责,一经下定决心,即不顾后果、勇往直前,以冒险的精神赢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赌注,然后又将更多的生命再作孤注之一掷。尽管他输掉了最后一场,可是这时已证明他是世上最杰出的将军了。

他的战略以争取和鼓舞军心为首要之务。他十分注意直属军官的背景、性格和志愿。他常与士兵相处,谈论他们往日的光荣战功,垂询他们的家庭状况,听听他们的牢骚。他召集近卫军,幽默地称他们是“牢骚军”,因为他们老是在埋怨,但他们为他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他有时会以讥诮的口吻谈论士兵,在圣赫勒拿岛时,他曾说:“士兵是训练来供人杀戮的。”可是对待奥斯特利茨阵亡将士的遗孤,他视如己出,抚养他们。他的军队比法国任何阶层的人都要敬爱他。因此,依威灵顿的判断,在战场上只要拿破仑亲自督阵,即可抵得上4万大军。

将军拿破仑

他对军队的精神训话,是他重要的战略一环。他说:“战争的成败大半视士气和思想而定。”自从恺撒训勉士兵,然后渡鲁比孔河背水一战以来,史上将领能使士兵五体投地甘心效命的,除拿破仑外别无第二人。布里埃内曾依拿破仑口述,撰写过几篇闻名的布告。布里埃内告诉我们,士兵往往“并不了解拿破仑说些什么。可是这并没有关系。他们跟随他,即使赤着脚,后援不继,仍然士气高昂”。有几次训话,他向大军说明作战计划。他们一般都能了解,因此更能耐苦耐劳、长途跋涉,以期能突击敌军或以寡敌众。他说:“最优良的士兵并非善战者,而是善于行军者。”在1799年的布告里,他训勉大家:“士兵的主要美德是忠诚和守纪,其次方为勇敢。”他经常宽容下属的过失,然而一旦风纪松懈,他当机立断,严加处置。进攻意大利时,由于督政府补给和薪饷延误甚久,他曾纵容士兵稍作掳掠,以济不足。可是打了一次胜仗后,他立刻下令禁止掳掠的行为,同时不遗余力地严格执行,全军立刻听命。梅纳瓦尔说:“在维也纳、柏林、马德里等城市,都有近卫军及其他部队的士兵,因为掳掠受审处决。”

拿破仑曾以一条数学公式说明他部分的战略原则:“军力的强弱,正如动力学中运动量的幅度,是以体积乘以速度来衡量的。因此,快速行军可以提高士气,增强克敌制胜的效果。”“军以胃为动力”——食粮补给为大军动力这句格言一般人以为出自拿破仑,其实并无根据。他真正的主张应该是军队以脚力战胜敌人,他的座右铭是“行动和速度”。他不依赖碉堡阵地为屏障,因此他如果看见了1939年的马其诺防线(Maginot Line),必然会大笑不已。远在1793年,他就说过:“停顿在阵地后面的一方必定是常打败仗的一方。”1816年,他又说过同样的话。拿破仑战略的要点如下:待敌方兵力分散、阵线延长之时,加以痛击,利用山川掩护大军的行动,夺占战略高地,以便重炮对平原轰击,选择步、炮、骑兵便于展开之地为决胜的战场。集中兵力——经常以快速行军为之——对敌方远离中坚的阵地,以优势兵力加以痛击,使敌军无法增援。

军事将领的最后一关考验为战术,即战场布局和调度的技巧。拿破仑在不危及安全的条件下,总选择最适合综观战场的处所,以便督战。由于拿破仑必须督导战术方案的执行,同时他必须随时因应战场的变化改变战术。一切都必须由拿破仑全神贯注亲自指挥,因此他的安全有关大局,极为重要。部下极为关切他的安全,他本人倒未必十分重视。情势需要时,如在阿科莱镇之役,他也会奋不顾身,暴露于炮火中。据历史记载,曾经有好几次,他督阵之处左右均为敌所杀,可见他处境的危险。由督阵之处,由层层的传令兵士,他将命令下达步、骑、炮兵的指挥官。这些传令兵又火速驰回,将各线的战情报告拿破仑。他认为:在战场上,士兵的价值主要视其位置的优劣和机动性的强弱而定。此处,他的着眼点仍是集中大军和重火力向某一点攻击,最好是进攻敌方的一侧,以期造成局部的混乱,而导致全军的崩溃。“在任何战役里,即使最勇敢善战的军队,在竭尽全力仍无进展后,都会兴起逃走的念头,此为决定胜负的一刻……两军作战,正如两个起了冲突的人,千方百计想吓倒对方。对方心生恐惧时,应该把握时机,给予致命的一击。任何人经历多次战役后,应即不难体会出何时才是决定性的一刻。”拿破仑尤其善于把握这种战局的关键时刻。部下阵脚不稳时,他都能立即增援或改变战术,这就是马伦戈一役转败为胜的原因。1812年以前,他的词汇里是没有“撤退”这个字的。

他在战争中找到了一种阴森森的快感,这对于有大将之才的人来说,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了。我们曾听说过他认为文官比武官优越。在宫中,他置文官于武官之前。文武官员有所争执时,他经常站在文官一边。可是他不能隐瞒别人,而自己也深深了解的一件事是他以攻城略地为乐。他曾说:“危险中自有乐趣。”他也对约米尼承认过他“喜爱战争刺激的味道”。看着千军万马随着自己的意愿,奔进沙场、改变了版图、决定了历史,在他看来是最快活的事。他一向认为每场战役都是因抵抗外侮而引起的。可是据布里埃内说,他自己也坦白承认:“我的权势建立在我的光荣之上,而我的光荣建立在战功之上。一旦我不能创造新的光荣、新的战功,我的权势就马上衰微了。征战使我得有今日,也只有征战才能维持我今日的地位。”布里埃内对拿破仑一向有偏见,我们不能太相信他。拉斯·卡斯对拿破仑的崇敬仅次于上帝,也曾记载他说过(1816年3月12日)类似的话:“我希望建立一个世界帝国,为达到此目的,我需要无限的权力。”

他是否真的如敌人所说的,是一个“屠夫”呢?据说他征召261万名法国人入伍,其中100万人为他丧生。他是否曾经为这般的屠杀牺牲而良心不安呢?在呼吁各强权谈判和平时,他曾提到自己不安的心情。据说他看到埃劳战场中横尸遍野,不禁怆然泪下。可是,时过境迁,谈起往事时他告诉拉斯·卡斯:“我督阵过许多全军存亡在此举的战役,然而我心情平静。我指挥过不少我军必定伤亡上万的行动,然而我不曾落下一颗眼泪。”作为大军的统帅,也许他必须安慰自己说:这些青年横尸于野,英年早逝,只是时空里一些微不足道的误差而已。而且,如果他们不效命疆场来追求荣誉,他们不是只能默默而终其一生,没有什么光荣了吗?

即使他有这些借口,他总觉得他是战争的受害者,而不是挑起战争的罪人。他觉得他大动干戈完全是为了自卫;他觉得联军都把他看作“革命之子”、波旁王朝的篡夺者,因此他们一再发誓要把他赶下王位。许多学者也同意拿破仑的看法。如兰克、索雷尔、旺达尔,难道他不是一再提议言和,而一再遭到拒绝吗?他说:“我征服别的国家,只是为了保卫自己。欧洲各国从来不曾终止对法国、对法国的理想、对我本人的战争。反对法国的联盟时时都存在,只是有时秘密,有时公开而已。”而且,他登基时曾发誓维护法国的自然疆界,假如他将此疆界拱手让人,对法国上下将怎样交代呢?“大家总是谴责我野心勃勃,才引起了这些战争。但是,难道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吗?这些不都是情势所迫引起的吗?——不都是落伍的过去和进步的未来之间的冲突吗?”经过了志得意满的头几年后,他经常有一股沮丧的感觉,觉得不论得到多少胜利,只要一次关键性的大败一切都要付之一炬,那时他就将沦于敌人之手,任他们摆布。因此,他极愿意拿一半的江山来换取和平——不过必须依据他开出来的条件!

我们来下个结论吧!《泰尔西特和约》(1807年)及进攻西班牙(1808年)以前,拿破仑居于守势。从此以后,为了使奥地利、西班牙、普鲁士和俄罗斯屈服,为了贯彻大陆封锁政策,他不顾法国国力的衰竭、不顾欧陆人民心存怨恨,又挑起许多战争。事实证明他是一个极为优秀的政治家,但他抛弃了政事去追求战争的荣耀和刺激。身为将军他得到了法国,也以将军之身失去了法国。他的优点也是他的致命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