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并没有把弑君的帕宁和帕伦立刻罢黜。他畏惧他们的声势,而且自己也不算清白。他还需要帕伦的警力来维持莫斯科的秩序。英国海军击溃丹麦海军后,已威胁到俄国的海域,因此亚历山大也需要帕宁对付英国。武装中立联盟瓦解了,英国也不再与俄国为敌。1801年6月帕伦被免职,9月帕宁也辞职了。
亚历山大登基首日,就下诏释放成千的政治犯。不久,保罗的亲信、执行恐怖政策的特务也被驱逐了。3月30日,他召集12位“忠诚信实的大臣”,组成了“永久议会”(Permanent Council),对沙皇的立法、政务提供建议和批评。他重用了一些思想开明、主张变革的贵族,有些还是从放逐中召回来的。科丘别伊伯爵任内务大臣,诺莫西尔特索夫为国务卿,斯特罗加诺夫伯爵为教育大臣,主张联俄以求波兰独立的波兰志士恰尔托雷斯基王子(Prince Adam Jerzy Czartoryski)任外务大臣。各部会首长组成国务院,为另一个咨议机构。亚历山大又从瑞士召回拉阿尔普为顾问,协助沙皇拟定政纲(1801年11月)。这个行政系统之下设贵族参议院,有立法、司法之权。参议院的敕令(ukases,相当于拿破仑政府的senatus consulta,即《罗马法》中参议院通过的立法),除非沙皇否决,不然即有法律效力。地方政府官员仍由中央派任。
这些制度和拿破仑的帝国宪法大致相同,不同的是俄国并无民选的下议院,而且农奴仍然存在,没有参政的权利。亚历山大当政初期,左右都是开明积极、学识渊博的有志之士,但他们正如拿破仑所说,“仍为现实的情势左右”。这个国家90%的人都是强壮但目不识丁的农夫,他们除了自己的村庄外,不会关心其他的事物。俄国必须维持政治、经济的秩序,必须解决生产、分配的民生问题,必须应付关系民族存亡的国防问题。在这样的情势下,“人权”显得只是一个大而无当、虚幻缥缈的抽象名词。亚历山大本人也受制于强大有力的贵族阶级,他们有自己的组织,控制了地方的农业、司法、警察及农村的工业,俨然自成一个系统。农奴制度行之已久,已成为社会根深蒂固之物,沙皇也不敢轻易加以攻击,唯恐社会秩序因此崩溃,王位不保。亚历山大曾接过农民的申冤,而且“多次严惩犯罪的主人”,但他终究不能援引这些个案前例,来拟就解放农奴的计划。亚历山大二世时,才解放了农奴(《解放宣言》前两年)。1812年,拿破仑由俄战败归国后,他对亚历山大不能解放农奴这件事并没有攻击,他告诉科兰古:“亚历山大太开明了,对于俄国人来说,他太过民主了。俄国这个国家需要大刀阔斧、强悍有力的统治者,而亚历山大只适合巴黎人……他对女士殷勤体贴,对男士谦恭有礼……他绝佳的风度和周到的礼仪,倒是很吸引人的。”
虽然限制重重,亚历山大仍然略有进展。他设法让47 153名农奴自由。他下令修订法律条文,使其系统分明、连贯一致,没有语意晦涩的现象。他在诰令中说明他的用意:“法律统一后,人民的福利才立下了根基。我相信目前的各种措施可以为国家带来幸福的岁月,但唯有法律才能保障这些措施永远实行。因此我从登基首日,便已致力调查本国法律的情况。”他规定起诉、审判、判刑都必须依一定法律程序进行。政治犯不得秘密审判,应由普通法庭处理。新法废除了秘密警察、严禁刑讯(保罗也曾下令禁止,可是终其一朝,刑讯不曾真正废止),赋予自由公民迁徙和出国的自由,外国人进入俄国也方便多了。亚历山大又邀请1.2万名流亡国外的人士归国。出版检查制度仍旧存在,但如今隶属教育部。上谕也恳请检查当局要对作家采取宽容的措施。外国书籍进口的限制取消了,但外国刊物仍被禁限。1804年的法令又规定,大学的学术活动在大学评议会的管制下,享有完全的自由。
亚历山大知道,任何革新的措施如得不到广大民众的了解和支持,不可能蓬勃地展开。1802年,他命令诺莫西尔特索夫、恰尔托雷斯基王子、莫拉米奥夫协同教育部重新组织公共教育的系统。1803年1月26日的立法,划分全俄国为六大教育区,规定每区至少设一所大学,每省(guberniya)至少设一所高等学校,每县治所在地至少设一所县立学校,每两教区至少设一所初等学校。除了已有的莫斯科、维尔纳、多尔巴特等地的大学外,又在圣彼得堡、哈尔科夫、喀山设立大学。但是贵族仍然维持私人的教师和学校供子弟就读,正统的犹太教拉比还认为学校是魔鬼摧毁信仰的工具,要求犹太家长加以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