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时代的丹麦(1789—1812)

时间:2023-10-25 19:39:02关键词:拿破仑时代的大陆边缘各国

丹麦人听到巴士底狱陷落的消息后,并不欣喜若狂。他们早于1772年就废除了农奴制度,禁止刑讯,改良法律,整顿法界和警界。他们也早已整肃政风,消除了贪污舞弊的现象。他们也早已实施宗教自由的政策,鼓励文学艺术的发展。丹麦人认为在阶级的冲突和政治的变动中,他们的皇族是一股安定的力量。法国路易虽然和丹麦王一样,支持开明、改革的措施,仍然受到巴黎民众的攻击,最后还被革命法庭处死。丹麦人民听到这个消息后,同意国王的看法,即法国的疯狂举动实在不足取法。因此,拿破仑虽然阻遏了革命,但他恢复了法国的治安,丹麦人对他的态度不久就转为同情了。丹麦人因此也不肯加入对抗拿破仑的联军。

不但如此,丹麦政府还反对英国海军检查船只的举动,不许英国海军登上开往法国的船只搜寻违禁品。1799年至1800年,英国海军曾经好几次登上了丹麦船只,一个英军司令还曾将数名抗拒搜查的丹麦商人俘虏,拘禁在英国港口。1800年8月,沙皇保罗一世邀请普鲁士、瑞典、丹麦的国王,共同组成了“第二次武装中立联盟”(Second League of Armed Neutrality),约定共同抵抗英军对中立国船只的骚扰。 1800年12月16日至18日,这四个波罗的海强权签署了共同公报,以为共同遵行的依据。条文如下:

1.中立国船只应有在交战国各港口航行的自由。

2.中立国船只载运的敌方货物,除违禁品外,不得加以搜索。

拿破仑时代的丹麦(1789—1812)

……

5.统率帝国船只舰队的舰长,如声明无载运违禁品,不得加以检查。

拿破仑对这个协定十分高兴。俄皇保罗一世于是邀法国共同进攻印度,以驱逐英国在印度的势力。这时英国觉得这场斗争已到最后关头了,中立国和法国海军的联合势力必定结束英国海上的霸权,而这种霸权为阻止法国进犯英国的唯一手段。英国政府最后决定,丹麦和俄国海军中有一个必须加以俘虏或摧灭。由于先攻俄军势必使英海军舰队背后受敌,所以决定先攻丹麦为上策。

1801年3月12日,英舰队在帕克爵士的率领下离开了雅茅斯驶往哥本哈根。帕克奉命通知丹麦退出武装中立联盟。如果丹麦坚持不肯退出,英军即将丹麦海军生擒或全歼。海军上将帕克这时62岁了,已显现出老年人谨慎小心、步步为营的习性。这种性格与42岁的副司令、海军中将纳尔逊格格不入,纳尔逊开始便不甘受命于帕克。

英舰队于3月17日抵达日德兰半岛,小心翼翼地向北航行,绕过半岛的斯卡格拉克海峡,然后南进至卡特加特海峡的海湾至西兰群岛,然后穿过瑞典赫尔辛堡和丹麦赫尔辛厄狭隘的海峡。在此他们遭到了克隆堡炮台的轰击。英舰队避过了炮击,再向南进入松德海峡,其南面即为丹麦最狭隘的海峡,在那里丹麦海军展开了布防。16艘军舰由南至北成一字排开,每舰配置20至64门炮,在舰队和碉堡的重重屏障下,哥本哈根遥不可及。

帕克上将麾下的军舰比纳尔逊率领的体积稍大,吃水量也较深,因此他觉得如以这支部队进入这个水浅的海峡,恐怕有触礁全军覆没的危险。纳尔逊于是离开了圣乔治号,坐镇大象号,率领21艘较小的战舰进入海峡,与丹麦海军和炮台正面对阵。由于双方短兵相接(1801年4月2日),几乎每一发炮弹都造成了双方的伤亡。丹军勇猛一如往昔,英军也阵容严整,发挥了训练的功效,弹无虚发。这场战役中每艘战舰几乎都濒临覆亡的边缘。纳尔逊处境危急万分,因此帕克上将发出了著名的“三十九号”旗令(Signol NO.39),命令纳尔逊脱离战场撤入松得海峡。一则英方记载说,纳尔逊故意把他瞎掉的眼睛对准望远镜,收看这个信号。不过纳尔逊本人发誓说,他绝没有看到撤退的旗号。因此,他仍奋战不已。

这个“大赌注”终于赢了。丹麦战舰接二连三地瘫痪了,沉没了。纳尔逊提议停火,获得了丹军的同意。于是,纳尔逊战争与外交双管齐下(像拿破仑一样),登岸和丹麦的监国、皇太子弗雷德里克讨论和平的条件。早先太子已接到了沙皇保罗一世被杀的消息(1801年3月23日),武装中立联盟已面临土崩瓦解的局面了。弗雷德里克终于答应退出联盟。英国政府通过了纳尔逊的谈判协议,纳尔逊因此赢得了另一场胜利。从这时到1805年,他一直以此光荣战绩闻名于世。1805年,英国又征召他出来挽救英国海上的霸权,建立了著名的特拉法加战功。

丹麦保全了国土主权的完整,英国如今也和其他大陆国家一样,与丹麦为友了。当时,英、俄控制着丹麦的邻近海域,而半岛兵力薄弱,法国就在邻近地区巡逻。后来的6年,这个小小的王国在这两大势力之间尽量维持着中立的地位,一般说来,丹麦倾向拿破仑,拿破仑一再要求丹麦表明亲法的态度,使丹麦大为不悦。拿破仑订立《泰尔西特和约》后,照会丹麦政府,坚持要丹麦与英国断绝贸易关系,而且丹麦海军必须与法国合作。

英国政府正像1801年一样,毫不迟疑地接受了这个挑战。英国派遣了一支庞大的舰队,带了2.7万名军人,进入丹麦水域(1807年7月26日)。英军宣称完全是为了和平的目的而来的,然而英国外相坎宁警告政府,拿破仑有意把丹麦海军作为小型舰队的一部,将来登陆苏格兰或爱尔兰等地。7月28日,坎宁命令驻丹麦的英使通知丹麦皇太子:丹麦必须和英国联盟,并将丹麦海军置于英国调度之下。他强调此事有关英国的安全。皇太子拒绝了英军的要求,并准备与英国一战。英国战舰于是包围了西兰,英国陆军也把哥本哈根团团围住。哥本哈根遭受了陆上海上的炮击(1807年9月2—5日),情况惨烈之至。9月7日,丹麦全部的战舰,18艘大战舰(配置74门以上炮)、10艘侦察舰、42艘小艇全部投降。然而丹麦人奋战不已,并与法国结盟。这场战争直到1813年才停火。

丹麦人历经了两次战乱,但在科学、学术、文学、艺术各方面仍有意义深远的贡献——有些还是战争的影响刺激而启发的!奥斯特(Hans Christian Oersted)发现了固定于轴上的磁针会自动转向,而与带电流的物体形成90度的直角。“奥斯特”这个字于是进入了欧美的语言,用来代表量度磁场强度的单位。奥斯特经过了30年的试验,创立了电磁学。

葛隆维(Nikolai Grundtvig)89年的人生是多彩多姿的。他是一个开明的神学家,是主教、哲学家、史学家,也是教育的改革者。他为北欧传奇和英国古代文学的研究开了路。他的歌谣、赞美诗和一首史诗至今在北欧仍受到大众的喜爱。

在这个充满戏剧性的时代里,丹麦的戏剧界呈现一片蓬勃的气象。上演的喜剧针对社会上的虚情假意加以嬉笑怒骂。海贝格的《彭斯和凡斯这两家人》(The Vons and the Vans)一剧讽刺时人的阶级观念,因而得罪了不少人,他最后不得不避难巴黎。后来他在法国塔列朗任内服务于外交部。身后留一子,小海贝格也是著名剧作家,在后来的二三十年里成为丹麦剧作界的领袖人物。

这个时代的丹麦文学界至少可以举出两位国际知名的诗人。他们取材广泛,境界深远,不受国界和语言的局限。巴格森(Jens Immanuel Baggesen),其人风采超俊,文体高雅。他年轻时的习作,奥古斯滕堡公爵十分激赏,特地馈赠旅费,送这个年轻人到日耳曼和瑞士游历。巴格森见到了维兰德、席勒、赫尔德、克劳普斯多克这些日耳曼的名作家。他醉心于卢梭的浪漫主义,因此法国大革命的消息使他欣喜若狂。当时康德思想正为日耳曼哲学界带来一股新气象,他也浸潜其中,心醉不已,还将康德的名字中的伊曼纽尔加在自己的名字里。他后来追溯自己心灵和肉体的漫游,写成了《浪游诗人的迷宫》(1792年)一书,这的韵味、隽永几可与英国小说家斯特恩媲美。回到丹麦后,他仍对魏玛和巴黎多彩多姿的生活怀念不已。1800年至1811年,他又去了巴黎,亲眼看见了拿破仑把追求自由的理想的法国变为崇尚秩序的社会,把共和国转变为帝国。1807年,《心灵与自我》一诗问世。他以慧黠、锐利的笔触剖析着自己彷徨的心情:一方面崇尚古典主义的理想——秩序、真理、中庸,另一方面醉心于浪漫主义对自由、想象、欲望的歌颂。1811年,他受聘为基尔大学的教授。两年后,他和丹麦的大诗人欧伦施莱厄(Adam Gottlob Oehlenschl?ger)展开了一场论战,双方后来因此筋疲力尽。

欧伦施莱厄少年的生活比一般人要欢乐得多。他的父亲是皇宫的总管,因此花园成了他玩乐的地方,大厅成了画廊,图书馆成了教室。他本来想做一个演员,可是他的朋友奥斯特怂恿他入了哥本哈根大学。1801年英国炮轰丹麦海军和首都时,他正在丹麦。当时,挪威哲学家史代芬(Henrik Steffens)正在丹麦传播日耳曼浪漫主义的思想,欧伦施莱厄也受到了他的影响。他终于在《诗集》(Digte,1801年)中建立了自己的风格,奠定了丹麦浪漫主义文学的基石。

1803年,他的《诗作》(Poetiske Skriften)出版,收集了许多主题相同的小诗,这些诗将耶稣的一生比喻成自然生生不息的四季。这本诗集出版后,浪漫主义运动更进新境。国教(丹麦国教为路德教)指责这本诗集为泛神主义,为邪门歪道。但是,丹麦政府奖赐他旅费去游历日耳曼、意大利和法国。他邂逅了歌德,并可能从他那里得到了启示,对自己浪漫主义主观意识过强的倾向和情感泛滥的趋势稍作抑制。1807年,他从北欧神话中取材写成了《北方诗集》(Nordiske Digte,1807年),这本诗集记载北欧雷神托尔的游历。他又写了一出关于哈康·亚尔的剧本。这是一位970年至995年统治挪威的君主,他兴兵阻止日渐得势的基督教,结果失败了。欧伦施莱厄1809年回到哥本哈根,这时大家已公认他是丹麦最伟大的诗人了。

他乘着盛名之便,出版了一连串急就章的作品。巴格森于是公开指责这些作品是粗制滥造的二流货色,一场争辩就此展开了。欧伦施莱厄本人几乎不置一词,反而是他的朋友替他激烈地辩解。他们向巴格森挑战,以古人正式辩论的方式明辨是非。不久,欧伦施莱厄又出版了《赫尔格》(Helge)等,巴格森十分满意这些作品,他说,“犯罪的亚当”已迷途知返了,可喜可贺。1829年,欧伦施莱厄由特格纳尔加冕为桂冠诗人。1849年11月4日,他70岁生日那天,丹麦诗人送给了他“丹麦诗坛之父”的荣誉。

在欧洲艺坛上,丹麦也出了一位雕刻大师。他名声鼎盛的时期,除了卡诺瓦外,没有人能和他抗衡。托瓦尔森(Bertel Thorwaldsen)在哥本哈根学院得到了留学的奖学金,1797年他定居罗马。当时罗马艺术界仍奉温克尔曼的学说为圭臬,认为希腊雕刻为艺术的极品。托瓦尔森获得了卡诺瓦的青睐。他于是跟随卡诺瓦,依照希腊或罗马人的服饰、造型,来雕刻异教神祇及名人的塑像。1817年,他仿照安提诺乌斯沉思状制作拜伦的半身裸胸像。后来他继卡诺瓦之后,成为新古典主义雕刻界的领袖。他的名声远近皆知。因此,1819年他由罗马返回哥本哈根小停时,经过维也纳、柏林、华沙等地,好像胜利还乡一般,民众夹道欢迎。1819年,他为了纪念1792年保卫路易而英勇殉难的瑞士卫兵,表彰他们忠烈的事迹,作一雕像。后来阿洪(Lucas Ahorn)由砂岩雕凿出来的巨作《琉森之狮》(Lion of Lucerne),便是以他的雕像为模型。他再度离开丹麦去罗马时,哥本哈根人抱怨不已。1838年他返乡时丹麦人引以为荣,狂欢庆祝。这时他已为自己“雕”出一笔财富来了,他拿出部分给一家博物馆 来陈列他的作品,其中最突出的一件作品是自塑像,这个塑像把作者的痴肥形态老老实实地呈现出来,因此倒不能算是古典主义典型的作品了。他去世于1844年,死后葬在他博物馆的花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