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段时期,法国人在意大利的功过如何评价呢?法国人在大革命时,愤慨激昂地振臂高呼,以本身的毅力和行动争取了自由。他们因此为这个久经外族统治、民族意识麻痹、不思振作的意大利树立了榜样,也激励了意大利人。法国人改变、冲击了政府和人民的旧有关系。法国人带来了《拿破仑法典》,此法典虽然严苛,但明确清晰,因此促进了统一、安定了社会,并在一群长久为阶级分隔、对法律漠视的人民中建立了法律的平等。拿破仑和手下的行政官员切实改进和疏通了政治的管道,提高了行政效率。他们从事大批公共工程,美化市容,开辟大路和公园,清除街道,疏浚运河和沼泽,建立学校,结束宗教裁判所,鼓励农业、工业、科学、文学与艺术。新政府保护人民的宗教,但不容许宗教再镇压异端,宗教团体也必须向国家财政贡献税金。不过,不信宗教的拿破仑也曾拨款修缮米兰大教堂。政府同时全面改革和简化法律程序,禁止刑讯,拉丁文也不再是法庭规定的语言了。在此期间(1789—1813年),约瑟夫·波拿巴和缪拉在那不勒斯、欧仁在米兰福泽广照,如果他们是意大利人,必然早已赢得人民的爱戴。
这幅安康景象的反面是征兵、课税及技巧高明的搜刮行为……拿破仑肃清盗匪,他自己却大肆掠夺艺术品。他眼光高明,可能即使在遍地都是艺术珍品的意大利也很难找到这么懂得欣赏艺术的人。关于征兵,在拿破仑看来,这是维护这个新国家内部秩序和抵御外侮最合理公平的办法。他曾说:“意大利人应该牢记,武力是国家的支柱。因此,在城市里懒散悠闲的青年现在应该不要再害怕战争的劳苦和危险了。”其实,意大利人原本是接受征兵的,可是意大利的壮丁发现:他们四处奔波,只为了保护拿破仑或法国的利益。1803年,6000名意大利士兵被调往英伦海峡,预备参与可能的英伦之役。后来,法国人又把8万名意大利人从阳光普照的故乡拖出来,去体会俄国的平原、积雪等风光并与哥萨克骑兵打仗。
纳税是爱国的表现,这句话意大利人也不会同意。因为意大利人辛劳的成果不仅用于保卫、治理和美化意大利,还要用来协助拿破仑应付庞大不稳的帝国的经费。拿破仑一方面命令欧仁“窃取”意大利的钱财,另一方面希望他赢得民心。在这个小小的王国里,1805至1812年,税收由8200万法郎涨到1.44亿法郎。大陆封锁政策又剥夺了意大利工业的英国市场,否则意大利人还能勉强忍受这些税收。同时,进出口关税只对法国有利,更使意大利在与德、法贸易中大为不利。
所以,甚至在奥地利人回来以前,意大利就已厌倦了拿破仑的保护。他们觉得:不但艺术杰作被搜刮,生产的财富也大量流入法国,只是为了拿破仑可以侵略英国和征服俄国。这不是他们的诗人期望的结果。他们承认教皇的官吏贪赃枉法,但他们更不喜欢法国官吏对待庇护七世的粗暴态度,他们也因为拿破仑下令监禁庇护七世而不悦。最后,他们甚至对仁慈的欧仁也失去了好感,因为拿破仑许多不得人心的命令是通过他来执行的。因此,莱比锡之役后,拿破仑败象初露(1813年),意大利人已不愿再支持欧仁援救拿破仑。如今,依赖异族的武力和政府解救意大利的努力失败了,唯有等待本国的文学、政治家和武力来统一全国,争取意大利的自由。
拿破仑虽有诸多失算之处,但他早已料到治理意大利的这些困难。1805年——他加冕为意大利王的这一年——他曾对列纳说:
法国和意大利的联合只是短暂的现象。不过,为了让意大利各邦习惯生活在共同的法律下,也必须这么做。热那亚人、皮埃蒙特人、威尼斯人、米兰人、托斯卡纳人、罗马人、那不勒斯人,他们彼此勾心斗角……当然,罗马由历史上的意义看来,应该是意大利的首都,要使罗马成为意大利的首都,必须限制教皇的权力,只许他管理宗教的事务。我现在还不能好好考虑这个问题,以后我要深入研究……所有的小国都会习惯同样的法律,习俗和举止一致后、敌意消除后,才有统一的意大利。不过这应该还要有20年的时光吧!到那时谁知道会有什么情况呢?
我们不能每件事都相信布里埃内,不过拉斯·卡斯(Las Cases)也曾引证拿破仑在圣赫勒拿岛说过同样的话:“我已在意大利人的心中树立了颠扑不破的原则,即意大利早晚要完成复兴的使命。”
意大利终于完成了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