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奥斯汀(1775—1817)

时间:2024-06-18 19:59:06关键词:文学的转变

她的一切冒险行为都是通过她的笔表现出来的,但她需要的也不多,因为她从优雅的日常生活中发现了有趣的事情。她的父亲是汉普郡史蒂文顿教区的牧师。她出生在牧师宿舍中,一直住到26岁。1809年,她的哥哥爱德华供给母亲和妹妹们在乔顿镇(Chawton)上的一个家。她住在那里一直到去世,偶尔去伦敦探访她的兄弟们,住上一宿来调剂她简单的日常生活。1817年5月,她到温切斯特接受医疗,7月18日那天去世,未婚,享年41岁。

她以姐妹一般的爱情充实她的文学,以她捕捉生命中荒谬和隐藏的焦虑感,以淡淡的讽刺和平易的笔触来描绘它们。对农村风光的享受及乡下日子的悠闲自持,赋予她生命的悬宕气氛和意义。她有足够不喜欢伦敦的理由,她以不愉快的笔调描写伦敦,只视它为脏乱贫穷与优裕腐化之间的一条过道。那里是一个勾引乡下女孩子堕落的地方。她感到英国生活较优雅的地方是在乡下稍微破落的贵族区,在他们有规律的、由安定产生的丰富传统及恬静的生活中。在那种安详的气氛中,人们很难听到法国大革命的消息,拿破仑距离他们也很遥远,以致不能使人们放弃为舞会或一生去挑选一位合适的伴侣。宗教在那些家庭中占有地位,但只是维持下去而已,因为正在教区中逐渐猖獗的神秘诡辩已大为削弱它的恐怖感了。我们听到简·奥斯汀对不得不勉强在伦敦住上几个月的范妮·普莱斯同情的声音:

对失去春天中一切欢愉的范妮是不幸的……她以前不知道植物的发芽和生长多么令她愉快。纵使时序无情,从她姑妈的花园中最温暖的一角看早开的花朵带来的美丽景色,及她姑丈的农场和茂密的森林中看树叶绽放,无论在身心的哪一个方面,从可爱的节令中她获得何等令人兴奋的生机!

这样一个环境——一个舒适的家,一座芬芳的花园,与一群活泼愉快的姐妹傍晚漫步,从一位赞扬和传播她的手稿的父亲那里得到一句鼓励——在简·奥斯汀的小说中弥漫了一种安详、健康和友善的清醒空气,并从容不迫地带给读者。几乎很难在其他小说中找到这样一份宁谧的满足感,她深知生活本身就是无穷的祝福。

简·奥斯汀(1775—1817)

她写了6本小说,耐心地等着它们不慌不忙地问世。1795年,20岁时,她写作第一本《理智与情感》(Sense and Sensibility),但不能令她满意,就束之高阁。以后两年中,她倾力写作《傲慢与偏见》(Pride and Prejudice),一改再改后,寄到一位出版商那里,出版商以赚不了钱而退回。1798年至1799年,她写作《诺桑觉寺》(Northanger Abbey),理查德·克罗斯比买了下来,却搁置一边不予出版。接着是一段无所事事的日子,她因居住地改变而烦恼,也许是失望。1811年2月,她开始写《曼斯菲尔德庄园》(Mansfield Park),并于11月重写《理智与情感》并出版。接着,在她生命的最后5年中,到达了成熟的丰收期:《傲慢与偏见》于1813年找到了出版商,《曼斯菲尔德庄园》于1814年,《爱玛》(Emma)于1816年。于1817年,她死后,《诺桑觉寺》也问世了。不久,《劝导》(Persuasion)也与读者见面。

《傲慢与偏见》一开始是五姐妹,个个准备而且渴望着结婚。伯纳特太太(Mrs.Bennet)是一位神经质、大惊小怪的女人,她每天想的都是替她那些女儿找丈夫。伯纳特先生为了躲开他多嘴的老婆,退居到书房中去,在那里不受到吵闹,他早已放弃要给五份土地或英镑做嫁妆的问题。他只想撑持他的家庭到他去世,之后,就由可敬的柯林斯先生,邻近一个镇上尚未结婚的教区牧师继承。要是那五姐妹中的一人能够勾引住那位牧师该多好!

最年长、最可爱的简则把目标放在富有而英俊的宾利先生身上,但他似乎偏爱另一位候选人,而简几乎抑制不住她的哀怨。伊丽莎白,排行第二,不是因为脸蛋或身段而自负,而是因为她独立、自信的个性。她处处为自己设想,不准备任人摆布。她阅读范围很广,任何男人如不具备广博的知识,在心智或慧黠上是难以与她一较长短的,她的作者坦诚地羡慕她。第三位姐妹玛丽是最适于结婚的,对两个姐姐迟迟不结婚阻挡了她的路十分懊恼。第四位姐妹吉蒂希望嫁给一位英俊的军官。莉迪娅,老幺,奇怪一个女孩子为什么在准许试探性的神秘之前,必须等待这道奇妙的结婚公式。

这个家庭被柯林斯先生计划前来访问的消息弄得喜气洋洋起来。他是一位对自己的纯洁意识很自负的人,也很小心地认同阶级区分和物质享受。作者在他的身上,赋予了较下级的国教牧师不自觉具有的阶级奴性和无情的个性。这种讽刺似乎是极端的,却如断头台一样清晰明快。

这位年轻的神职人员来了,他认为可爱的简是不可侵犯的,便向伊丽莎白求婚,伊丽莎白以拒绝他来斫伤这个家庭,因为不愿成为他完美无疵的囚禁品。感到五姐妹中排行第三、要想首先获得一位丈夫简直是一个笑话的玛丽,定着眼睛、莞尔注视这位命中注定的财产继承人,逗得他去向伯纳特先生和夫人要求和她结婚。

一切似乎很得体,但害怕变成老处女的莉迪娅和健壮的维克翰先生私奔了。整个家族因她的罪愆而蒙羞,避见所有的邻居。可敬的柯林斯先生送了一封责备的信给伯纳特先生:“你女儿的死与这种丑事比起来,也是一件值得祝福的事……谁还愿意使自己与这样的一个家族发生联系呢?”伊丽莎白以她难以令人接近的自负勾引了有阶级偏见的达西先生,从而挽救了全家,他以万贯财富放在她的脚边,迫使维克翰与莉迪娅结婚以还她的清白。这位女作家以十分熟练的神奇手法,使所有问题迎刃而解,甚至连宾利先生也发现他时常爱着简。

《曼斯菲尔德庄园》的结构更完美:最后的结局在开始时就已预示了,几乎每个情节都是细心安排好的。小说中的每个人物都不是傀儡,而是各有其命运的活人,并且正确地阐释了赫拉克利特的评述:“一个人的性格就是他的命运。”庄园是托马斯·伯川爵士风景优雅的领地,伯川爵士是一位比宾利先生更要热心的父亲。不过,他也犯了许多惊人的错误:沉迷于追求财富和荣誉,让自己的长子在道德和生理上分裂,准许女儿延长她们在伦敦一个社团中的假期,那里一切乡村的道德成为取笑的话柄,而不是生活的资源。因为他的信用,他收养了谦和多感的范妮·普莱斯——他太太的穷困侄女。他引以自慰的是他的次子埃德蒙献身于教会,从种种描述上看都应该是一位未来的牧师,是柯林斯先生的翻版。作者用了几百页篇幅才使埃德蒙认清,他对范妮的感情是超过兄长般的友爱的,但在悠闲的情节中,他们提升的感情是古典小说中的一种愉快的浪漫气息。

纵使在她的“爱”的研究中,简·奥斯汀一直是一位古典派人物——一个永远杰出、理智永远清醒的人物。在乌陶伏派的神秘(Udolphian mysteries)和瓦波洛派的堡垒(Walpolian castles)对峙的这样一个世纪中,她一直是她那个时代的一位实际和理性的观察者。她的体裁如德莱登的一样纯洁,她的虔诚如教皇一样坚贞。她的范围狭窄,但她的探索是深入的。她领悟到生命的基本期望是征召个人为全人类服务。政府的危机、权力的冲突,甚至要求社会正义的呼吁,并不如青年们不断地、不知不觉地努力着朝成熟的方向发挥,而终止于牺牲的一种基础。她默默地接受人类神秘的两种——女性和男性——的希望,它的病根非她所能医治,它的目标非她所能了解。她从不大声疾呼,但只要生命的湍流允许,我们都心甘情愿地追随它,而我们可能被她的安静俘虏。今天,英国几乎已找不到一个小村落了,她却有一群崇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