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革命的一段危险期。1791年,国外的移民已在德国科布伦茨聚集了2万人的军队,并请求援助。普鲁士的腓特烈二世觉得他可利用此机会沿着莱茵河扩张他的王国。神圣罗马帝国的国王约瑟夫二世已向腓特烈二世的姐姐求援,他的人民也骚动不安,他本人有些像革命者,而且已接近死亡。他的弟弟利奥波德二世于1790年继承他的王位,却不喜欢战争。他与普鲁士国王发布《皮尔尼兹宣言》(Declaration of Pillnitz,1791年8月27日),而且邀请其他统治者共同在法国恢复“一个可立即调和君主权力与促进法国福利的君主形式的政府”。
奇怪的是,君主主义者与共和主义者都赞同战争。王后不断促使她奥地利的哥哥给予援助,国王明确地要求普鲁士、俄国、西班牙、瑞典、奥—匈帝国的统治者集合军队恢复法国的王权。奥地利渴望佛兰德斯,普鲁士想获得阿尔萨斯。1792年2月7日,奥地利与普鲁士签订一项与法国敌对的军事联盟。3月1日,利奥波德二世驾崩,由他的儿子弗兰茨二世继位,这是一个渴望战争与个人荣誉的君主。在法国,拉法耶特赞成战争以期能成为统帅,而且能够同时掌握立法会议与国王。杜穆里埃将军作为外交部长,赞成战争为的是他们从奥地利得胜后,会受到荷兰的欢迎,并可能以较小的王位奖励他。因为尚未涉及征兵,农人与劳动阶级以为目前的战争为必然的罪恶,因为亡命者可不受阻挠地回到法国,恢复或者可能增加更多旧王权时代的不公正。吉伦特派人赞成战争是因为他们预期奥地利与普鲁士将攻击法国,因而反攻是最好的防御。罗伯斯庇尔反对战争是因为他认为战争将使劳动阶级流血,中产阶级获利。布里索呼喊着“为着新的圣战,为着全人类自由的圣战”公开宣布:“时机已来到。”1792年4月20日,立法会议在仅7票反对之下,正式对奥地利宣战,希望分割此联盟,因此开始23年的法国大革命与拿破仑的战争。4月26日,鲁日·德李尔(Rouget de Lisle,法国军人、作曲家)在斯特拉斯堡作《马赛进行曲》(The Marseillaise)。
但是,吉伦特派人未曾估计法国军队的状况。法军在东线有10万人,奥地利军队只有4.5万人,但东线法军是由旧政权训练的军官统帅。杜穆里埃将军命令这些军官率领他们的士兵采取行动时,他们回答说他们未经训练的义勇军尚未装备武器,而且正在接受军事训练。然而,前进命令反复下达时,几个军官辞职,3个骑兵部队投降敌军。拉法耶特给在布鲁塞尔的奥地利统帅一项建议,让他率领国民卫队到巴黎,而且恢复国王的权力,前提是奥地利答应不进入法国领土。除了拉法耶特随后的责问(1792年8月20日)与他逃向敌方外,这个建议无任何结果。
立法会议将一项议案送给占优势的吉伦特派内阁,要求为巴黎设立一个护围军营,而且停止将政府薪水付给拒绝立誓臣从的牧师与修女。国王拒绝签署这项议案时,形势出现了危机。国王草率决定,不但拒绝签署,而且将杜穆里埃将军以外所有的部长撤职,而这位将军不久即辞去比利时前线统帅的职务。否决议案的消息传遍巴黎时,路易正期待一支军队——法国或外国的,来到巴黎并立刻结束大革命。民众计划由巴黎撤出并在卢瓦尔河更远处组成新的革命军队。吉伦特派的领袖要求在土伊勒里宫前举行群众示威。
1792年6月20日,一群激动的男女——爱国者,歹徒,冒险家,及罗伯斯庇尔、布里索或马拉的忠实信徒,冲进土伊勒里宫的庭院,高声要求和辱骂,坚持要见“否决权先生与夫人”。国王命令他的守卫准许他们其中几位进来。50人进来了,并挥舞着他们各式各样的武器。路易站在一张桌子旁边,听取他们的要求——取消他的否决。他回答:“考虑如此复杂的事务所需的时机不对。”他听取辩论、请求与威胁达3个小时之久。一名暴徒叫道:“我需要法令许可打击教士……批准,否则你将死亡!”另一名暴徒以剑指着路易,但他保持镇定。有人给他一顶红色无边帽,他高兴地戴在头上。这些入侵者叫道:“国家万岁!自由万岁!”最后则是:“国王万岁!”这些请愿者离去了,而报道说他们曾给国来王带来极大的惊恐。群众退至城市中,又不满意又很疲乏。不顾及国王的否决,这不利于不肯宣誓效忠的教士实施法令。但是,立法会议担心其与王宫断绝关系,竟邀请国王参加为其举办的一个热烈的欢迎会。国王接受立法会议继续勤王的要求。
激进派不喜欢资产阶级与君主政府的正式和解,他们怀疑国王的诚意,而且愤恨立法会议准备阻止大革命——现在正为中产阶级巩固经济与政治利益的大革命。罗伯斯庇尔与马拉逐渐使雅各宾派俱乐部摆脱资产阶级的格调,并转向争取较广泛民众的同情。在工业化都市中,劳动阶级趋向与巴黎工人合作。立法会议要求每个省派遣一支联邦国家卫队的支队参加庆祝巴士底狱陷落三周年时,这些“加入联邦的”由各城市的地方行政区选出的大多数,都赞成雅各宾派的政策。一个特别的反叛团体拥有516名群众,7月5日由马赛出发,立誓废弃国王。他们在行进中,唱着鲁日·德李尔写的新歌,而且由他们想出非他意欲的歌名《马赛进行曲》。(1795年7月14日,《马赛进行曲》被国民公会确定为国歌。它曾被拿破仑与路易十八拒绝,恢复于1830年。后来又遭拿破仑三世禁止,最后于1879年被确定。)
马赛人与其他参加联邦的代表们后于7月14日到达巴黎,但是巴黎公社(the Commune of Paris)要求他们延迟返期。巴黎公社——由巴黎48个“区”(Section)代表组成的中央机构——现在已被激进派领袖掌握,并由其设在市政厅的办公处逐日取代市政府官员,成为首都的政府。
7月28日,巴黎再度惊骇与震怒,因得知不伦瑞克公爵从科布伦茨发布的宣言:
奥地利国王与普鲁士国王两位陛下托付我统率他们聚集在法国边界的联军,我要对这个帝国的居民宣布这两位君主决定此政策的动机及他们的目的。
任意侵犯阿尔萨斯—洛林日耳曼皇族权力,干扰与破坏王国内良好秩序与合法政府……这些霸占政府统治权者至少已对国王陛下宣布不义战争及实施攻击他北海的低地国(Low Countries) 各省的军务。
对一些重要利益应慎重处理……此即,终止法国内部的无政府状态、阻止对王权与神坛的攻击……恢复国王安全与已被剥夺的自由,并让其执行属于他的合法权利。
确信正直的法国人民厌恶过多的小党派掌握法国,而且大多数人民耐心期待可让他们公开宣布反抗他们压制者的可怕企图,国王陛下与普鲁士国王陛下请求他们立即回到合理、正义与和平之处。依照此目的,我……宣布:
1.……这联盟的朝廷不接受法国福利以外的目标,不愿以征服使他们富有……
……
7.城镇与乡村居民凡是敢反抗国王与国王陛下军队并攻击他们的……将依照战时最严厉法律立刻受到惩戒,他们的房子将被……摧毁……
……
8.巴黎所有的居民必须立刻向国王投降……两位陛下宣布……如果土伊勒里宫被闯入或被攻击,如有最轻微暴动波及……国王、王后与王室家族,及他们的安全与自由不能被迅速加以保证,他们会将巴黎交给军队处理并完全摧毁……
出于这些原因,我要求也劝告所有帝国的居民,不反对我统率的军队的行动与任务,相反要让他们在各处可自由通行,并全力协助他们……
1792年7月25日于科布伦茨总部
查理·威廉·斐迪南
不伦瑞克-吕内堡公爵
宣言第8段(也许由那些满心复仇的移民提呈给这位温和的公爵)要求立法会议、巴黎公社与巴黎人民要么放弃大革命,要么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地抵抗侵略者。7月29日,罗伯斯庇尔在雅各宾俱乐部演讲,要求反抗不伦瑞克,立刻推翻君主政体,而且建立具有成人选举权的共和国。7月30日,马赛的联盟代表仍然在巴黎,要求加入其他各省的代表废除国王。8月4日及次日,巴黎一区接一区地通知立法会议,他们不再承认当今的国王。8月6日,各区代表正式向立法会议请愿废除国王。立法会议并未采取行动。8月9日,马拉号召人民攻击土伊勒里宫,逮捕国王及其家属,还有所有亲君主政体的官员:“作为国家叛徒……必须先为国家的利益牺牲。”当夜,巴黎公社与各区敲响警钟,要求人民第二天清晨在土伊勒里宫附近聚集。
有些市民在凌晨3点就来了,7点以前25个区已确定应分派的人数并配备步枪、矛与剑,有些人还带着大炮。有800名联盟代表参加,群众人数立即达到9000名。王宫被900名瑞士籍与200名其他地方的卫队队员防守着。为了平息暴动,路易领着他的家族由会议室到王宫戏院,立法会议在那里呈混乱状况。“我来到这里,”路易说,“为了防止一项重大罪恶。”
暴徒被允许进入庭院,但瑞士卫队守住通往国王寝室楼梯的最下层,阻止暴徒向里面前进,群众推挤他们,瑞士卫队于是开枪射击,杀死100多名男女。国王命令瑞士卫队停火并撤退,他们遵命不再射击,但是由马赛人率领的群众又击溃了他们。瑞士卫队中大多数人被杀死,不少人被逮捕,其中50名被送至市政厅并被处死。国王的仆人们,包括厨房工作人员,均被杀死。马赛人唱着《马赛进行曲》并用王后的大钢琴伴奏,一名疲倦的妓女睡在王后的床上。家具被烧毁,酒窖被哄抢,藏酒被喝光。在王宫附近,快乐的群众放火烧了900栋建筑,并射杀一名消防队员。一些胜利者举着用死去卫兵的红色制服做成的旗帜游行——这是首次用红旗作为革命象征的著名的例子。
立法会议企图挽救王室的家族,但是几位代表被闯入的群众杀死,迫使其他代表将王室的避难者交给巴黎公社处置。他们被严密地看守在神庙,这里原为圣殿骑士(Knigts Templar)旧式而坚固的隐修院。路易没有任何反抗,他向着白发的妻子与生病的儿子悲叹着,耐心等候着末日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