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与革命-光明前夕(1774—1789)

时间:2024-06-18 18:26:02关键词:光明前夕

在财政上,天主教会是国家最富有的组织。它拥有6%的土地,其财产价值达20亿至40亿利维尔,是靠着每年收入1.2亿银币而来,它还得自征收家畜产量总额的什一税1.23亿。教堂有这些税收,将之用于各个方面:增进家庭生活,促进教育,陶冶道德品性,维持社会秩序,布施救济与照料病患。此外,教堂提供沉思之地,以作为非政治思想与精神宁静休息的避难所,因为教堂可摆脱复杂群众、国家暴虐、恐惧与混杂的思想,及摆脱人类因贫穷、困苦与忧伤不平等的观念之下灵魂遭受的苦楚。

由于前述诸功能,每年全国约有0.5%的人要求成为教士。1779年以后,人数减少了,修道院陷入严重衰败的状况。据我们所知:因为许多修道士赞成吸收新观念、阅读哲学家的著作,数以百计的修道士放弃修道生涯,但不以其他事业来取代。因此,1766年至1789年,法国修道士由2.6万人降至1.7万人。其中一间修道院的修道士人数从80人降至19人,另一间从50人降至4人。1766年,王室诏书下令关闭修道士少于9人的修道院,并规定修道士的年龄为男人至少16岁至21岁、女人则为18岁。修道士的道德行为标准很严格。1778年,杜里斯的大主教写道:“在格雷省区内的法国人渐渐堕落。主教抱怨他们的生活放荡而无纪律。”另一方面,女修道院的情况较好。1774年,法国1500所女修道院有3.7万名修女。她们的道德行为是良善的,她们满怀着积极服务的心情,从事如下工作:教育女孩们,从事医院服务,帮助在战争中惨遭家庭破碎的寡妇们。

现世的教士与神父在主教面前极为活跃,但在教区内懒散无能。一些主教辛勤地献身于工作,一些却游手好闲只顾物质的享受。伯克于1773年访问法国时,发现一些高级教士有贪婪的罪行,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仍受知识与正直不断给予的强烈影响。一位熟悉文学作品丑恶面的史学家,下了一个结论:“大致可如此说——16世纪教士与神父令人反感的恶行,已于18世纪消失。无论法律有如何的独立性,国家的助理牧师,依旧遵守规律与道德约束,行为质朴、严谨,具有品德。”这些教区的牧师抱怨身为贵族的主教们在阶级社会里的傲慢态度;抱怨传达事件至大地区内各小区域的主教;抱怨因贫穷而起,迫使助理牧师献出自己的灵魂,就像服务于教会一样。路易十六被他们的抗议所动,安排提高他们的俸给,每年由500银币改为700银币。革命来临时,许多低级教士支持第三等级。一些主教也赞成全面改革政治与经济,但他们大部分人坚定不移地反对教会或共和国的改变。但法国财政面临破产时,教会财富却源源不绝,这一现象成了强烈的对比。因此,曾贷款给国家的债券持有人,担忧政府是否有偿还本金或利息的能力,开始征用教会的财产,这是仅能使国家有偿债能力的最佳途径。教会不断拒绝当时经济上的改革。

宗教信仰盛行于乡间,在城市却很暗淡,中层与低层阶级的妇女仍坚守传统虔诚之心。维基·勒布朗夫人回忆:“家母是一位虔诚信徒,我心亦是。我们经常望弥撒及参加教会奉献。”星期日教堂人群拥挤,但非信徒的男士已散失大半的信仰。贵族出身的怀疑主义者趋向时尚潮流,甚至妇女中也如此。1783年,梅西耶在《巴黎戏剧》(Tableau de Paris)中写道:“时髦的世界,10年后不会有人望弥撒。”假如他们去了,“也不是自愿,而是跟随别人去的”。中上层跟随贵族政治的领导。学校里“1771年后,教师们感染不信教的观念”。学生忽视望弥撒,而研读哲学书籍。1789年,博纳得出结论:“公立学校对宗教教育几乎完全丢弃,这将是导致悲剧后果的严重问题。”在一所大学内,“仅有3位愚蠢的低能者”信仰上帝。

宗教与革命-光明前夕(1774—1789)

教士的信仰与收入成反比。主教们“接受哲学思想中‘功利主义的行为’,只以耶稣为慎谋能断的前人罢了”。有数以百计的牧师,类似马布利、孔迪亚克、莫雷莱与雷纳尔,本人就是哲学家,对现世总是采取怀疑的态度。像塔列朗之类的主教们,对基督教信仰稍有些主张。路易十六曾抱怨布里耶纳是一位不信奉上帝者,而有些大主教与他十分相似。路易拒绝将儿子交给牧师教导,因为他们将失去对宗教的信心。

教会继续要求对新闻出版加以监督检查。1770年,主教们在呈给国王的报告中称:“思想自由与出版自由将导致最危险的后果。”路易十五时代的政府早已放宽禁止清教徒进入法国的规定。此时成百的清教徒已处身于法国境内,生活在政治无能的状况下,他们的婚姻关系不为国家承认。此外,他们天天担忧路易十四的旧法律随时会施行。1775年7月,基督教士会议向国王请愿,禁止清教徒集会、结婚或受教育,并从所有公共机构中排除清教徒。同时要求允许修道誓愿的年龄恢复到16岁。杜尔哥向路易十六祈求不要顾及那些建议,解除清教徒的困难。教士阶级联合起来对付杜尔哥,促使国王将他免职。1781年,雷纳尔的《两个印第安那的历史》(Histoire Philosophique des deux Indes)一书第2版,因巴黎国会的缘故被焚毁,作者也被逐出法国。布丰被巴黎索邦神学院攻击,指其为反宗教的缩影。1785年,教士要求凡因反对宗教而被三度宣告有罪者处以终身监禁的惩罚。

不过,教会正处于遭受攻击的时代,其势力渐弱,不再能主宰公意,无法再依赖“俗权”(secular arm)履行其命令。路易十六担心其加冕礼中所立的毁灭异端邪说的誓约,终于屈服于自由思想的压力,而于1787年发出由玛斯瑟伯斯草拟的宽容诏书:“我们奉守的正义,实不容许我君再行排斥那些表示不信仰天主教的子民,而剥夺他们应享有的公民权利。”诏书仍含有从公共机构排除非天主教徒的含意,但还是给予了民权,容许他们有所有权,对过去与未来的婚姻使其合理化,允许他们在私人家中庆祝宗教仪式。我们或许可以说,教会主教拉鲁塞先生正精力充沛地支持解放清教徒,给予其宗教信仰的自由。

在法国城市中,没有一个阶层比天主教教士更令那些少数受过教育的男士厌恶。教会引起仇恨,但托克维尔说过:“不是因教士在‘另一世界’求事务符合标准,而是因为他们处‘今日世界’里,为采邑的统治者与税收的持有者之故而引起他人的仇恨。”一位小农于1788年写信给内克,说道:“贫穷者忍受饥寒交迫之苦时,担任教堂职位的教士们却大宴宾客、无所事事,只是将自己养得肥如胖猪,等待着接受宰割,好入西方极乐世界。”中产阶级也怨恨教会可免除征税。

早先的革命大多是单独反对国家或教会,绝少同时反对两者。蛮族横扫罗马时,他们却接受罗马的天主教。古代希腊先贤与16世纪欧洲从事改革运动者,拒受盛行的宗教,却接受存在的政府。法国大革命时,同时攻击君主政体和教会,进行艰巨危险的改革,排除既有的宗教与俗世秩序。如此,10年后的法国进入疯狂状态时,还值得惊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