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尔哥的遗缺由克拉格尼·努伊斯继任,他重建了许多的公会及强迫劳役制度,而且不再实施谷物敕令。荷兰的银行家取消了他们以4%的利率借与法国6000万银币的允诺。这位新大臣认为,再没有比国家彩券的发行更能增加国库收入的了(1776年6月30日)。克拉格尼于10月去世后,巴黎的银行家说服国王任用当初对杜尔哥抨击最有力的银行家内克。
杰克·内克是一位新教徒,1732年生于日内瓦。他的父亲是日内瓦学院的法律教授,他很早就把内克送去巴黎。在那里,内克在伊萨克·沃尼特银行充当职员。伊萨克·沃尼特退休后,他拿出了一部分资金给内克筹设自己的银行。此外,内克加上了其他一些瑞士人的资金,这些人都是靠贷款给政府及做谷物投机生意而起家的。32岁的内克,现在是一个有钱、有地位,却未婚的单身汉,他现在期望的不是多赚一点钱,而是希求更高的权位——一个能获得特殊权力和国家声誉的机会。为此,他需要一个妻子和家来做根据地及从事政治活动的基础。他向守寡的玛克维斯·沃门纳克斯大献殷勤,但为她所拒。后来他从日内瓦带回一位漂亮而贤能的苏珊·屈尔绍小姐——她最近刚逃离了与吉本的婚约。内克爱上了她,并于1764年与她结为夫妻。他们为共度多彩多姿的一生而做的努力,确曾在那个千变万化而多事的时代放过异彩。他们在他银行的楼上筑了一个温暖的家,她还在那里开设了一个沙龙(1765年),以邀请一些作家或政府官员。她希望能借他们的友谊为她丈夫的前程铺路。
内克渴望自己能写作。1773年,他出版了第一《对考伯特的追忆》(?loge de Colbert),为此,他还得了法兰西学院的赠奖。他借一篇攻击杜尔哥自由竞争政策的论文《谷物交易法》,而从商界进入了喧哗多变的政界。这本小书曾赢得狄德罗的赞誉,他可能对其中的一段特别欣赏。在这一段,这位银行家(他曾读过卢梭的作品)以社会主义者的口气议论着。他抨击道:
有权势的资产阶级,为了取得劳役的供应,只付与劳工尽可能低廉的工资,这些工资仅够他们起码的生活费用……几乎所有民间的法规,都是资产阶级制定的。你可以说那些自别于其他人的少数阶级,他们已使法律成为一种对抗公众的联合或保证……那些无产阶级的人也可以说:你们那些资产阶级的法律对于我们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我们简直毫无财产可言。你们自称为正义的法律,对于我们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简直毫无保障可言。至于自由之法又如何呢?明日我们若不工作,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1776年10月22日,经莫斯帕的推荐,路易十六任命内克为“皇家财产的管理人”,这是对莫斯帕表示道歉的一纸任命。一些权位较高的教士,极力反对让一位瑞士新教徒来治理国家财政。莫斯帕答复他们道:“假如教士肯替国家偿付债务,他也可以被选为阁员。”为了掩人耳目,一位法国的天主教徒塔布罗·雷奥被任命为内克形式上的上司——财政大臣。内克令人激赏的虔诚态度,使教会的反对浪潮日渐消失。1777年6月29日,塔布罗辞去现职,内克被任命为财政总管。他不但谢绝了任何的薪俸,还私自借了200万银币给国库。他一直拒绝接受大臣的名位,因此他没能进入国王的内阁。
以他的才能和权力所及,他可以说干得很不错。他在处理金融问题上所受的训练,比在处理国家政务上所受的更多。他募集金钱的能力,比管理人事的能力更强。在财政方面,他建立了一套更佳、更有效率而且更负责任的经济秩序。他撤除了500个闲差冗职,在对金融市场有了信心后,他发行了国家公债。此举使国库在一年之内,增加了1.48亿银币的收入。他还推展了一些小的改革措施,譬如减少税制的不公平、改进医院的设施、组成当铺以为穷人作低利贷款等。他继续杜尔哥的努力,限制朝廷和王室的开销。农人公会虽然重新获得征收间接税的权力,但内克减低了其征收的数额,并对其做更严格的审查和控制。他说服了路易十六,使伯里、格勒诺布尔、蒙托邦等行省的议会得以成立。他还创立了一个先例,让中下阶级的代表在此等议会中,能与贵族和教会代表平分秋色。对此等议会,国王有挑选议员的权力,而且不赋予其立法权。内克还成功说服了国王,使他释放了所有留在宫廷内的奴隶,他还要求所有的封建诸侯也照样做。他们拒绝这样做时,内克建议路易废除全法国境内的农奴制度,而给予地主以适当的赔偿。国王囿于其传统观念,答复他道:“这种特权制度太根深蒂固了,简直无法以一道命令撤除。”1780年,由于内克的敦促,他下令停止司法的酷刑及废除秘密监狱。他还下令将已审判过的罪犯和仍未审判的分开拘禁,并将两种罪犯和那些因债务被拘禁的分开。所有这些及其他一些内克在第一执政期获致的成就,实应得到比目前一般人公认的更多的称许。如果我们要问为什么他不改革得更快更彻底呢?我们可不要忘记,杜尔哥就是因为执行得过于性急而招惹了太多同时代的敌人。内克曾被人抨击以发行公债来代替提高税率,但他觉得目前的税征已令人民够受的了。
对所有这些戏剧性发展极为注意的卡姆潘夫人,曾为国王对其大臣们的态度做一总结:“杜尔哥、马勒泽布和内克都深知这位国王是一个温和而简朴的人,他肯为他的人民而牺牲王室的特权。他的心是倾向于改革的,然而他的锢见、畏惧,加上一些伪善者的喧嚣,逼使他放弃了一些有利于人民的计划,而这些计划是他那颗爱民的心一直希望实现的。”虽然如此,他敢于在国家文告中(可能是内克准备的)大胆地指出:“穷困人民的赋税在比率上,远比其他人增加得快。”而且他“希望那些富人,在碰到那些他们本就应负绝大部分责任的指控后,不会懊悔他们重加赋税于平民的意念是错误的”。他害怕伏尔泰的思想,他自由的心灵却受伏尔泰、卢梭及一些哲学的塑造而成形,这些人的工作是致力于暴露旧荒谬及鼓吹源自于基督的博爱生活。在他前半期的统治中,他开始进行种种改革,而这种改革如果能继续并逐渐扩展,则他可能避免后来的革命。在这位软弱国王的领导下,一向被英国侵掠和屈辱的法国,成功而勇敢地打败了不列颠,并在此战役中,给予美国极大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