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斯博罗

时间:2024-11-21 23:35:05关键词:雷诺兹时代

雷诺兹是一个世故的人,他肯做出屈膝顺从的事,以便社会一般人能接纳他。凯恩斯博罗却是一个易怒的个人主义者,他很恼火以自己人格和艺术的牺牲作为换取成功所需的代价。他的双亲都是反对国教者,他继承了他们精神的独立,却没有他们的虔诚。谣传他从家乡的学校逃课,荡到乡间去描绘树木、天空及在田野啃草或池塘边饮水的牛群。到14岁左右,因为已画完了邻近的树,他得到父亲的许可,前往伦敦学习艺术。他在伦敦研究了该地的女郎,我们从他后来给一个年轻演员的劝告中发现:“别在伦敦街头乱跑乱窜,以为自己正在捕捉‘自然’,这对你的身体有害处。这正是我的第一次上学,而且还上到衬裙深处的经历给我的教训,因此,让我提醒你。”

突如其来地,他才19岁就和一个名叫玛格瑞特·布尔的16岁苏格兰少女结了婚。据大多数记载,她是某位公爵的私生女儿,每年有200英镑的收入。1748年,他们定居于伊普斯威奇,他参加了当地一个音乐社,因为他喜欢音乐,还能吹奏几种乐器。“我以画画维生,我画风景因为我爱风景,我爱音乐则是因为情不自禁。”他在荷兰诸“风景画”画家的作品里发现了自己对自然兴趣的增强。附近兰德哈德·弗特的总督菲利普·赛克尼斯委任他画出该堡、邻近的山丘及哈威奇;其后总督又劝他到巴斯去找寻更富有、路子更广的客户。

抵达巴斯之后,凯恩斯博罗找到了音乐家,而不是艺术家,不久就把巴赫当作朋友了。他有着音乐家的灵魂和敏锐的感性,他在绘画中把音乐变成色彩的温暖和线条的柔美。巴斯城有好多珍藏,他就是在这个时期研究克劳德·劳伦和普桑两人的风景画,及凡·戴克的人像画。他成为凡·戴克的英国作风的继承人——在人像画中把艺术最高的完美境界加进人格的突出和衣着的华丽。

他在巴斯画了几幅最得意的作品。理查德·布林斯利·谢里登一家人那时正好住在该地,凯恩斯博罗为谢里登那位年轻可爱的娇妻画了人像。他把自己日趋成熟的技巧大大地表现在那幅《高贵的格雷厄姆夫人》上,画上红袍的褶皱与折线使他表现出色彩与层次最细致的分层。这幅画在伦敦皇家学院展出时(1777年),许多到场参观的人一致认为远比雷诺兹的任何作品出色。约1770年,凯恩斯博罗把某个五金商的儿子琼兰·布塔尔画成那幅《蓝色少年》,后来亨廷顿湖艺廊出了50万美元的高价收购这幅名画。雷诺兹曾经表示过他的看法,说一幅能被接受的人像不可能用蓝色画成,他日渐抬头的对手却成功地迎接这种挑战,自此以后蓝色成为英国绘画中受偏爱的颜色。

凯恩斯博罗

至此,巴斯城的每个知名之士都想坐着让凯恩斯博罗画。不过,他对一个朋友说:“我画腻了人像,真想拿着提琴散步到可爱的村庄去画风景画,宁静安详地享受余年。”而事实上,正好相反,他搬到伦敦去,以年租金300英镑在普尔·玛尔的斯查姆堡大厦租了豪华的房间(1774年),他不愿让雷诺兹的排场比他大。他为了自己画的悬挂方式和学院吵了一架,前后4年(1773—1777年)他拒绝在学院中展出。1783年以后,他的新作只有在他每年一度画室开放时才见得着。艺术评论家展开了一场不受欢迎的战争,来比较雷诺兹和凯恩斯博罗。一般人公认雷诺兹较佳,王室却偏爱凯恩斯博罗,而凯氏曾为王室家族作画。不久,全英国的贵族有半数以上涌向斯查姆堡大厦,去找寻画彩上仅属臆断的不朽。凯恩斯博罗就是在这个时期为谢里登、伯克、约翰逊、富兰克林、布莱克斯通、小皮特、克莱夫等人作画。为了树立自己的声望,也为了缴付房租,他只得让步再画人像。

他的姐妹都觉得他不好侍候,有一位老爷坐着让他画时摆了架子,凯恩斯博罗把他赶走,不为他画。加里克的面貌变来变去(这是他身为演员成功的部分原因),使我们这位画家抓不住一种可以表现这位演员的表情。对于加里克的对手——塞缪尔·弗特,他也遇到同样的麻烦。凯恩斯博罗不禁大嚷:“这些人也真是的,他们的脸什么人都像,就是不像他们自己。”西登斯夫人则使他遇到另一种困扰:“夫人啊!你的鼻子真该死!几乎可以拉到天上去。”他最擅长画妇女,他很强烈地感觉到她们的吸引力,却把这种吸引力升华成柔和的色彩和梦般的眼珠合成的诗。

在他付得起昂贵的房租之余,他也画风景画,这种画索取的人很少。他时常把自己想画的人画入农村的景色中,如《罗伯特·安德鲁斯与其妻》(1960年拍卖会时卖了36.4万美元)。由于他抽不出时间实地描绘,他时常把树桩、野草、树枝、花、动物等搬进他的画室,然后把这些——加上打扮得很漂亮的假人娃娃——整理成引人的画面。他就从这些物件,以自己记忆所及,加上想象,画出风景画。这些画多少有点假的味道,画中的拘谨和过分规律化是自然界难得一见的。虽然如此,画出来的东西却有着一股农村的芳香和宁静的气息。在他晚年,他又画了一些“想象画”,这些画不再加入伪造的真实感,而大大地发挥自己浪漫传奇的个性。其中一幅取名为《带着狗与水罐的小屋女孩》的味道很接近格勒兹的那幅《破水罐》。这两幅画都作于1785年。

只有艺术家才能估量凯恩斯博罗的价值。他在世时声誉在雷诺兹之下,他的画被批评为太粗心,构图又被说成缺乏一致性,所画的人物又被说成摆得不妥当,雷诺兹本人却称赞过他这位对手用色的技巧。凯恩斯博罗的作品中有一种诗意和音乐,是大人像画家无法亲切体认的。雷诺兹描绘男性的天分较高,画的男人也较成功。凯恩斯博罗的精神比较浪漫,比较喜欢画女人和男孩。他没有雷诺兹在意大利受过的那种古典训练,也缺乏那种使雷诺兹的心智和艺术更加充足的激发性连贯。凯恩斯博罗识字不多,也缺少知性的兴趣,也规避环绕在约翰逊四周的那个机智圈子。他虽慷慨,却很容易冲动、好批评。他一直没有耐心静听雷诺兹的演讲或约翰逊的说教。不过,他至死保持跟谢里登的友谊。

他年纪越大,越显得忧郁,因为他那种浪漫的精神,除了宗教之外,对面对死亡一无益处。在凯恩斯博罗所画的许多风景画里,一株死树突然以“暂时死亡”的姿态出现在丰盛的叶与绿嫩的草丛中。也许他臆测到癌症正侵袭着自己,也感觉到在如此漫长的焦虑中可能出现的苦处。在他去世前几天,他写了一封求和的信给雷诺兹,还请这位长者去探望他。雷诺兹应约前来,这两个人没有像先前一样为人生小事拌嘴,而是彼此友善地攀谈。他们分手时,凯恩斯博罗说:“来生再见了,希望那时有凡·戴克在场。”他于1788年8月2日去世,时年61岁。

雷诺兹和谢里登参加了葬礼。4个月后,雷诺兹在他“第十四次演讲”里很公正地称赞了他。他很坦白地细说了凯恩斯博罗作品的优劣点,不过他又补充说道:“要是我国能产生配得上‘英国学派’殊荣的天才,那么在艺术史上‘凯恩斯博罗’这个名字应该是在第一批这些传诸后世的名单中的一个。”

罗姆尼虽然试图达到雷诺兹和凯恩斯博罗的地位,但他在学识、健康和品格方面的缺点使他籍籍无名。他在12岁之后就未再受教育,在19岁之前一直在兰开夏郡乃父的木工厂中工作,他的图画使他得到当地一个有识之士的指点。22岁时他染上一场重病,复原后娶护士小姐为妻,不久就不安于室,到外面闯天下。其后37年内他只见其妻两次,却把自己所赚的钱寄一部分给她。他存够了钱去游历巴黎和罗马,受到新古典派潮流的影响。回伦敦后,因为他能使求他作画的人存有文雅或庄重的感觉而招来不少主顾。这些人中有一个就是爱玛·莱恩,也就是后来的汉密尔顿夫人。罗姆尼深为其美貌所迷,结果他把她画成女神、卡桑德拉、赛瑞丝、玛格达伦、圣女贞德、圣人等。1782年,他画了一幅萨瑟兰夫人的画,这幅画让他收入了18英镑(20世纪这幅画却卖了25万美元)。1799年,罗姆尼身心俱疲,倦鸟知返,回到其妻身边。她悉心照护他,一如她在44年前照顾他一般。他前后共瘫痪了3年,最后卒于1802年。这半个世纪里,由于他、雷诺兹和凯恩斯博罗,英国不论在绘画方面,还是在政治、文学方面,都在欧洲文明中居于领先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