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家-叶卡捷琳娜大帝(1762—1796)

时间:2024-06-18 16:08:03关键词:叶卡捷琳娜大帝

叶卡捷琳娜这位令人喟叹的女人,不但周旋于爱情与战争之间,身负政务与外交重责,她更拨出时间来研读哲学。18世纪,两位最能干的统治者都以能与法国哲学家书信往来为荣,而且竞相博取其赞誉。从这一点,我们可想象到法国哲学家当时的崇高地位。

早在登基之前,叶卡捷琳娜就酷爱伏尔泰的风格、灵智及他那桀骜不驯的作风,并向往她自己将来成为伏尔泰梦中的“开明专制君王”。她必定也喜欢狄德罗,因为1762年她提议若法国政府继续禁印的话,她将在圣彼得堡出版他的《百科全书》。她在1765年写给伏尔泰的许多信,流传下来的只有一封。那是1763年10月他写给她书信后,她的回信:

我第一次对我不是一个诗人而感到遗憾,而我必须用散文来函复你的诗。但是,我或许要告诉你,自1746年起,我不断地、无限地秉受你的恩惠。在那以前,我的阅读范围仅限于爱情一类。但突如其来地,我接触到你的作品,自那时起,我一直阅读你的作品,从未间断,对其他不如你写得好的,不能令人深省获益的,也没有兴趣了……所以,我不时地回到带给我爱好的源泉上,是为我的至高乐趣。先生,若我有何知识的话,那的确是得之于你的。我现在正在拜读《论通史》,我要一页页地背诵,用心研读。

她一生中,或者说到她离开人世前,一直和伏尔泰、狄德罗、达朗贝尔、若弗兰夫人、格里姆及许许多多法国的名望之士通信。伏尔泰为卡拉斯和塞尔文成立的基金会,她也曾捐过大笔款额。我们也清楚地知悉她如何向费内订购大批量的钟表,也大批订购伏尔泰的工人所织的或者有时伏尔泰本人亲自织的袜子(若我们相信老弗克斯,这位18世纪英国政治家和演说家的话)。女皇如此赞赏他是他最值得骄傲的事,而他以作为女皇在法国的宣传员来报答她。彼得三世之死,他力言叶卡捷琳娜并未共谋。他写道:“我知道叶卡捷琳娜在一些与她丈夫之间的琐事上受到责难,但这是属于与我无关的家务事。”他请求他的朋友们帮他支持叶卡捷琳娜,阿让尔伯爵就是其中之一。伏尔泰写道:

哲学家-叶卡捷琳娜大帝(1762—1796)

我另想要求你一件事,这是为了我的叶卡捷琳娜的请求。我们必须在巴黎的名望之士中,建立起她的声誉。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西沙与舒瓦瑟尔诸公爵们并不认为她是世界上最完美无缺的女人。然而,我知道……她与她的醉汉丈夫的死毫无关系……何况,他是所有君王中最笨的一个人……我们有义务赞誉叶卡捷琳娜,因她鼓起勇气罢黜她的丈夫,而以智慧与荣誉来治理国家。我们应该祝福一位在广及135度经度内的领域上,推行宗教上的宽容精神的王者……替叶卡捷琳娜说些好话吧!我请求你。

杜德芳夫人认为这个替女皇的辩解,实属羞耻,舒瓦瑟尔更是公开加以指责。西沙和舒瓦瑟尔负责法国的对外关系,对反对法国在波兰的影响力与挑战法国在土耳其的影响力的女皇,自然无法表示景仰。伏尔泰本人也常起疑问,他闻及伊凡六世被杀时,他伤心地承认对叶卡捷琳娜“我们不能够太过热心”。但不久,他又开始赞美她的立法计划、她对艺术的推崇、她发起的波兰宗教自由运动,他更封她为“北国的西密拉米斯”,其后(1767年5月18日),她与土耳其发生战事时,他暂停对罗马教会的攻击,以赞扬她解救基督徒免于穆斯林压迫的盛举。

狄德罗同样地为她的美艳倾倒,但是,他之所以如此,另有重大的原因。叶卡捷琳娜知悉他准备出卖图书以筹措他女儿的嫁妆时,她当即指示她在巴黎的代理人以任何狄德罗要求的价格买下它们。他开了价,得到1.6万利维尔。结果,她请狄德罗在他有生之年保有这些书籍。作为她的图书看管人,她支给他年薪1000利维尔。同时,她更先付给他25年的薪水。狄德罗摇身一变成为富人,一夜之间竟成为她的护卫者。她邀他拜访时,他几乎无法回绝。他说:“一个人在一生中,至少要见这位妇人一次。”

在安排他妻女的财政问题后,60岁的他于1773年6月3日踏上漫长而艰苦的圣彼得堡之旅。他在海牙蹉跎两个月,细尝盛名。然后,取道德累斯顿与莱比锡继续旅行。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柏林和与他有点瓜葛的腓特烈大帝。在旅途中,他两度因剧烈的疝痛而病倒。10月9日,他到达圣彼得堡。10日,受到女沙皇的接待。他记道:“她待人宾至如归,在这方面,没有一个人比她懂。”她与他开怀畅谈:“正如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一样。”他确实如此为之。他言谈时一如惯常的比画作势,结果带回家一大成果:打坏了女皇的臀部。叶卡捷琳娜在写给若弗兰夫人的信上说:“你的狄德罗不是常人。在与他会晤过后,我发现我的臀部竟淤了血以致乌黑。我不得不在我们之间摆张桌子,以保护我自己和我的人。”

如同伏尔泰对腓特烈大帝一样,狄德罗一度想扩展外交,急欲使俄国脱离普奥联盟,而与法国联合,但她随即又将话题引回他的本行。他详细地告诉她,俄国如何可能转变成为一个理想国;她听得甚喜,但仍存有几分怀疑。后来,在她给菲利普·德·瑟格伯爵的信上,曾提起这段对话:

我与他频繁交谈且谈得很多,但总是好奇心多于实际用处。若我相信他的话,在我的王国内,百事都可来个翻天覆地的大改变,那么俄国的立法、行政、财政——所有的一切都会落得一场混乱,而换来的仅是不实际的理论而已……然后,我坦白地对他说:“狄德罗先生,很高兴倾听你光芒四射的智慧孕育的言语。对所有这些高贵的原则,人们可以写出好多伟大美好的书篇,但用之于实际事业,则非常不适……你只是纸上谈兵,这当然可以容忍任何事物……但是,像我这样的一个小女皇要处理的是人民的事务,比起来,那是比较不稳而棘手的”……从那时起,他只谈文学。

当她言及他曾经提过的“论皇上起草法律的重点”,她形容那些观念为“十足的胡说,在其中,我们找不出任何实际的知识,任何慎思的结论,任何远见”(此为她在他死后的评议)。然而,她欣赏他生动而愉快的谈话,而在他长长的居留期内,几乎天天与他谈话。

在过了5个月的友谊高潮时期和不舒适的宫廷生活后,狄德罗返国了。叶卡捷琳娜下令为他打造一辆特制的马车,使他可以安逸地躺在里面休息。她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回答说什么都不用,但他提醒她,她尚未履行她预先付给他旅途花费的诺言,他原估计1500卢布,但她给他3000卢布和一枚贵重的戒指,而且派了一位军官护送他到海牙。回巴黎后,他热烈地歌颂她,由衷地感激她。

叶卡捷琳娜未与在性情和观念上与她正好相反的卢梭来往。可是她缔交了格里姆,因为她知道他那本《文学通讯》极大影响了欧洲人。他抢先发动第一步,提议定期给她写信(1764年)。她同意了,同时,发给他年薪1500卢布。他第一次见她的面是在1773年,随从赫斯—达尔莫斯塔特王子,前往圣彼得堡参加王子的妹妹与保罗大公的婚礼。叶卡捷琳娜发现他比狄德罗实际多了,因此很用心地询问他有关令她深爱的文学、哲学、艺术、女人、沙龙等巴黎世界的各种情形。1773年至1774年冬天,她几乎每天都邀他闲谈。有关这些会晤,她曾写信给伏尔泰说:“格里姆先生的谈话令我非常愉快。但是我们要谈的话实在太多了,因此到目前,我们的会谈仍具有殷切的气氛,而非循序而谈或依一般进程。”在这一连串热烈的会晤中,她不时提醒自己(正如她所说的)她要回到她艰困的生活方式上,也就是要照顾政事,要劳力劳心地度日。格里姆回到巴黎后,极其热心地称赞叶卡捷琳娜为“我灵魂的滋润者,我内心的慰藉者,我精神上值得自豪的所在,俄国的荣耀,欧洲的希望”。1776年,他再度拜访圣彼得堡,她仍然几乎天天会晤他。她请他留下来督导俄国教育的重建,但是他非常思念故里巴黎和埃皮奈夫人。对此,叶卡捷琳娜并不嫉妒。她获悉埃皮奈夫人经济拮据时,她通过巧妙的间接安排,送给埃皮奈大笔款额。从1777年起,格里姆成为叶卡捷琳娜在法国的艺术品买卖和机要任务的代理人。他对她的友谊一直保持,至她死时皆未生风波。

这种专制君王与哲学家之间的互相爱慕产生了何种结果呢?就她栽培哲学家作为她在法国的宣传员产生的政治效果而言,可以说毫无成就。法国的政策,法国的史学家,仍然极端仇视制止法国觊觎东欧的俄国。但她对法国启蒙英雄们的敬仰的确出于真诚,这种崇拜与敬佩的心理在她执政前的早期即已有之。假如那股爱才之心全然出于虚饰,她必定无法维持与狄德罗、格里姆等人长久的交往。她与法国思潮的沟通,有助于俄国文人的欧化,也纠正西方视俄国为野蛮国度的观点。许多俄国人效仿叶卡捷琳娜,纷纷和法国作家们通信,因而大受法国文化、作风与艺术的影响。拜访巴黎的俄国人日渐增多,虽然其中有许多荒废时日于性生活的追求中,但也有许多人不时造访沙龙、博物院和宫廷,研读法国文学与哲学,并将一些思想带回俄国,为19世纪俄国文学开花结果的灿烂时代做了铺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