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扎特的外表并不吸引人,他身材矮小,鼻子太长,上唇的厚度超过下唇,丛生的眉毛盖住了无神的眼睛,只有一头闪亮的金发还给人留下一些印象。以后几年,他一直想用华丽的衣服来弥补身体和外表上的缺陷:花边的衬衫,蓝色的燕尾服,金色的纽扣,紧身至膝的短裤,鞋上银色扣带。唯有当他坐在琴边弹奏时,外表的不足才被遗忘,这时他的双眼闪烁着内在凝聚的光芒,全身每条肌肉受着表演的支配。
小时候,他是一个性情诚恳、谦恭仁爱的男孩。但过早得来的声誉及每天不停受人赞扬,使他性格的发展受到不良的影响。他的父亲曾警告他说:“儿子啊!你太暴躁,太冲动了。一受到别人的批评就立刻以嘲笑来反击。”莫扎特自认更甚于此。“假如有人触怒了我,我一定要报复;若不加倍偿还,我并不认为已经纠正了他的谬误。”结果他的报复心使人不愿去欣赏他的天才。“考尼茨王子告诉大公说,一般人只希望我这种人100年才出现一次。”
直到他去世的那一年,他的信与音乐中才常常流露出幽默的意味,通常那是无害的玩笑,有时是尖锐的讽刺,在年轻时则常流于淫猥。他却能神奇地不受污染地度过这段时期。21岁时,他写给堂妹玛丽亚·安娜·代克拉·莫扎特19封粗鄙难以置信的信件。一封以炫耀散文和诗韵著称的写给母亲的信,大概未令她太过难堪,在她写给丈夫的一封信上,曾要他“好好保重,我爱。你得留意你的嘴巴和屁股”。很明显,这些基本的词汇必定是莫扎特家人及其近亲常用的。这个习惯可能是从某位较不拘泥的祖先流传下来的,却不致阻碍莫扎特以最温柔的感情写信给他的父母和姐姐。
用他自己形容的来说,他是贞洁有如刚结婚的新郎,他会是一个忠实的丈夫吗?他太太抱怨他是“殷勤的仆人”。据他忠实的传记作家所言:
谣言在公众及书刊中到处散布,夸大地指出他参加评论他的性格缺点这件事的谬误。他的一些学生,及由他作曲的歌唱家们假装相信他,并作弄地指出他实在是唐璜(Don Juan)的化身。
他妻子常常患病,为了恢复健康一再地旅行。他为了演奏的关系与妻子分离,他对女性美的敏感,及他与那些迷人的女歌手、放荡的女演员的厮混,所有这些原因使他陷入不可避免地去从事某种危险勾当的地步。他妻子提起他如何对她承认做了那些“荒唐”的事,及她如何原谅了他,因为“他是那样地和善,简直不能对他发脾气”。但他姐姐就常爆出怨言了。莫扎特看来很爱他妻子,他耐心地忍受她不善处理家务,在分别时写给她的信,几乎像对孩子般的关照。
他在社交圈子里是十分不成功的,他苛刻地批评一些竞争者:“穆西奥克莱门蒂的奏鸣曲没什么价值……他是一个骗子,就像所有的意大利人一样。”或是:“昨天我很幸运地听到弗赖霍尔德先生演奏一首他自己可怜的作品,我发现没有什么可赞美的。”另一方面,他赞美那时伊格纳兹·普莱耶尔刚写成的四重奏,虽然它们与自己的作品竞争。他父亲责备他自大而被人所厌。莫扎特否认自大,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在维也纳几乎没有朋友,他的骄傲也阻碍了他的前程。在奥地利和日耳曼,当时音乐家的命运常须依赖贵族的支援,而莫扎特拒绝把世袭的地位看得比天才更尊贵。
他由于未进学校或未受大学教育而遭受另外一种障碍。他父亲并未给他受普通教育的时间。在他寥寥的几本,也有一些格斯纳(Gessner)、维兰德(Wieland)及盖勒特(Gellert)的诗集。但他主要是拿他们作为写歌剧的材料。他很少关心文学,他在巴黎时正好伏尔泰逝世,他不能了解为何全市的人对这个老叛徒的来临与去世做这样无谓的纷扰。“那个无神论者,”他写信给他父亲说,“已经像一只狗、像一只野兽般的被踢出去了,这是他的报应。”他一方面从兄弟会员那里接受反对神权的思想,同时也手持蜡烛加入圣餐节日庆典的行列。
可是由于他心思的单纯,使他虽然有许多缺点,仍然令人觉得可爱。那些不是他音乐竞争者的人觉得他相当友善、欢乐、和蔼、诚恳。他的妻姐索菲亚·韦伯曾写道:“在我一生中,不曾见过莫扎特发脾气或愤怒过。”他参加许多团体,随时想玩,想开玩笑。他爱玩撞球和跳舞。有时他看起来更像一位舞蹈家而非音乐家。若说他对他的竞争者太不慷慨的话,那么他对其他人可以说是无心地大方了,乞丐很少被他拒绝,一位钢琴调音匠一再向他借钱而不曾还过。莫扎特很坦率地高谈阔论他对金钱的崇高论调,但他从没想过这是由于不曾有钱的缘故。不顾已经失去赚钱的来源,及尚须与数百嫉妒的音乐家竞争以养家庭,他仍然忽视他的经济情况,毫不在意地让金钱从指缝间溜去,而且使自己陷入贫困的绝境。所有这些正是他写出最杰出的作品——最后3首交响曲和3首歌剧时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