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历经数个伟大的成就,如麦哲伦、达·伽马和卡摩伊斯(Luiz Camoes,诗人)。在这以后,何以一蹶不振而衰落呢?其力量与气势曾经一度遍布了半个地球,遗留有著名的殖民地于马德拉群岛(Madeira)、亚速尔群岛、南美洲、非洲、马达加斯加岛、印度、马六甲和苏门答腊等地方。18世纪,葡萄牙则处于欧洲大陆岬的小地方,与英国更有贸易与战争的关联,且受到英国皇家海军送其巴西金矿与钻石矿的资助而繁荣。其活力难道经过许多英勇先驱的拓展繁盛的事业后竭尽,而使其宁静地处于世界的角落里吗?难道黄金的流入冲洗了气质中的勇敢成分,而松弛了统治阶级的冒险犯难精神?
确实如此,这些使葡萄牙人的工业能力衰落了。对于葡萄牙人而言,在其进口的黄金足以支付购买舶来的衣服、食物和奢侈品的情况下,他又何必在手工艺品或工业产品方面与英国、荷兰或法国的工匠技师和企业家们一争高下呢?富人手上握有黄金,日益富有,更为豪华、奢侈。穷人则远离黄金,仍旧一文不名,只有饥饿困乏。黑奴被送到许多农场里,乞丐的号啕声使城市喧嚣骚扰。1787年,贝克福德对所闻所见报告说:“没有别国的乞丐像葡萄牙乞丐那样粗壮,满怀伤心苦痛,浑身虱蚤,穿着各式各样的褴褛衣衫,却有不屈不挠的毅力,更有无以计数的瞎子、聋子和瘸子。”
昔日的里斯本,并非如今天这样可爱。教堂和修道院相当壮观,贵族们的宫殿则富丽堂皇,但是,其总人口的1/10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境地,曲折的巷弄里弥漫着垃圾和污物的臭味。然而,这里与南方其他各地一样,穷人们也享有阳光普照的日子、星光灿烂的夜晚、优美的音乐、令人崇仰的宗教和具有诱惑力的虔诚妇女。人们在炎热平息后,不顾跳蚤的威胁和蚊子的侵袭,男女老幼拥入街道,他们围着唱歌、跳舞、弹着吉他,争相博取少女们的微笑。
1654年、1661年和1703年的几次条约,已使葡萄牙囿拘于与英国处于一种共栖的关系,他们的联盟是关于经济和外交政策方面的,他们仍处于态度上的歧异和信仰上的敌对状态。英国允诺保护葡萄牙的独立,而且特别以降低关税这样的优惠自葡萄牙的波尔图港进口葡萄牙酒。葡萄牙也准许英国的纺织品免税输入,而且约定在任何战争中与英国站在同一阵线。葡萄牙人认为英国人是拥有强大海军的令人诅咒的异端,而英国人视葡萄牙人为据有战略港口的愚昧顽固者(盲目崇拜宗教信仰者)。英国资本已支配了葡萄牙人的工业与贸易。蓬巴尔(Pombal)以夸大其词的口气抱怨道:
1754年,葡萄牙很少以自有资金来生产东西。有2/3的必需品是由英国供给的。英国已成为我们整个贸易的主妇了,而且,所有我们的对外贸易都由英国代理商来经管……整个由里斯本运到巴西的船舰上的货物,和因交换所得的财富皆属英国人所有,除了名义之外,一切皆非葡萄牙人所有。
虽然如此,但有足够的殖民地的金、银与各种珠宝,供作葡萄牙政府财政支付和开销的来源,使其国会(Cortes)能独立而且有征税能力。所以,约翰五世在其王朝统治中甚易统御,酝酿了一夫多妻制的文化与虔诚传统。他赠送或借贷给教皇巨款,而获得教皇赠予的“最忠实的国王陛下”的头衔,并拥有做弥撒的权利——虽然不是将酒与面包变成基督的血和肉的权利。腓特烈大帝更说:“他的乐趣在教士们的各种职能中;他的建筑物都是修道院,他的军队是修道士,他的女仆是修女。”
葡萄牙教会在国王的庇佑下繁荣发展,而这位国王受到教会许多赦免的恩情。教会拥有半数的土地,其信徒充满了900间教堂。全国200万人口中,约20万人是各种阶级的教士或附属于宗教组织的人。耶稣会教士尤为著名,国内如此,殖民地亦然;他们共享葡萄牙战胜巴西的光荣,甚至以巴拉圭的行政管理来取悦伏尔泰。一些耶稣会教士被邀至宫廷,他们当中的几个人获得较国王更为优渥的礼遇。在基督教圣体节(Corpus Christi,圣餐主日后的第一个星期四)的盛大游行中,国王一手执着天棚的四根柱子中的一根,而在天棚之下就是里斯本的教长携带着虔诚祝福的圣餐。英国人惊异地看到游行的行列中有军队和信徒,所有的人皆是光头,跪在地上,此时英国人解释为:这种仪式和昂贵的军舰及神奇古物的展示,是维持穷人社会秩序的主要因素。
同时,罗马天主教的宗教裁判所监视全国的信仰和血统的纯净。约翰五世凭着从教皇本尼狄克特十三世处取得的教皇敕书,可以使宗教裁判所中的人犯受到法律顾问的保护,并要求宗教裁判所的所有判决要经过国王的审查,以牵制宗教裁判所的权力。即使如此,宗教裁判所的权力足以于11年中(1732—1742年)在里斯本活活烧死66人。在这些人当中,有当时葡萄牙首要的戏剧作家席尔瓦·约瑟·安东尼奥,他被控以秘密信奉犹太教的罪名。在他被处决当日(1739年10月19日),他的一个剧本正在里斯本的一家戏院上演。
约翰五世喜爱音乐、文学和艺术。他带了法国演员和意大利音乐家到首都来。他创设皇家历史学院。他建造供水给里斯本的大导水管。他花了5000万法郎建筑马弗拉修道院(1717—1732年)。这一修道院比爱斯科利亚宫还要大,是一个巨大的花岗石的建筑,靠近西班牙首都马德里,16世纪为西班牙王菲利普二世所建,是伊比利亚半岛上最堂皇壮观的建筑物之一。他从西班牙召回该世纪最伟大的葡萄牙画家来装饰马弗拉修道院内部。
84岁高龄的弗朗西斯科·维埃拉将爱情与艺术掺入罗曼史中,激发了整个葡萄牙人的热情。他1699年生于里斯本,与利马的伊格妮兹·爱莲娜在孩提时代即坠入情网。他迷恋于绘画,9岁时即远赴罗马,在那里学了7年,15岁时在圣路克艺术学院举办的一次绘画竞赛中获得第一名。他1715年归国,葡王约翰五世挑选他来画一幅《圣餐的奥秘》(Mystery of the Eucharist)。据说他在6天内完成这幅画,然后他出发寻找伊格妮兹。她授有官衔的父亲将他支使开,而且将这个少女幽禁于一座修道院中。弗朗西斯科恳求国王,而国王拒绝干预此事。随即他赶赴罗马,获得教皇的一道敕令,取消伊格妮兹的修道院入院誓言,并核准此次婚姻。这一教皇敕令被葡萄牙政府当局忽视。弗朗西斯科回到里斯本,假扮为一个砖瓦匠,进入修道院,带走他的爱人而娶了她。她的兄弟射伤他,他恢复健康并原谅袭击他的那个人。约翰五世使他成为宫廷画家,并委任他不仅装饰马弗拉修道院,而且装饰皇宫。在伊格妮兹死后(1775年),弗朗西斯科将其晚年贯注于宗教收容所和布施的工作中。不知有多少这类灵魂和肉体的罗曼史,消逝于历史的陈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