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勒斯颠覆了毕达哥拉斯的看法,判定音乐为最高哲学。法国天文学家拉朗德(Lalande)1765年至1766年访问意大利后说:
那不勒斯人的特殊胜利在于音乐。在那个国度,耳鼓膜似乎比欧洲各地的更为拉紧,更为和谐,更为敏锐。整个民族都在歌唱。姿态、音调、音色、韵律与节拍,连交谈的语言——都是音乐……因此,那不勒斯是意大利音乐、伟大的作曲家及杰出歌剧的主要源头;科雷利、芬奇、里纳尔多、约梅里、杜兰特、利奥、佩尔戈莱及其他著名作曲家,都在此地写出不朽的名作。
尽管如此,那不勒斯只是在歌剧和音乐上占鳌头。在管弦乐方面威尼斯领先,音乐爱好者曾抱怨那不勒斯人喜爱声音的技巧,更甚于精妙的和谐和对位法。波尔波拉大受欢迎,“他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歌唱教师”。所有意大利美声歌唱者都乐于拜他为师,一旦被接纳,在其蛮横的怪癖下,都得举止谦卑。因此,有这样一个传说,他让卡法雷利一页作业练习了5年,然后将他开除时保证他是欧洲最伟大歌唱家。仅次于波尔波拉的音乐教师是杜兰特,他是芬奇、约梅里、佩尔戈莱西、乔瓦尼·帕伊谢洛、普契尼的老师。
芬奇似乎受盛名之累,但他早期为梅塔斯塔西奥的《狄多的遗弃》配乐,即获得喝彩。阿尔加罗蒂感觉“维吉尔听到如此生动,如此悲凄,心与灵立刻为其力量所冲击的音乐,定大为喜悦”。更为出名者当推利奥,有时那不勒斯为他的喜剧而欢笑,有时为他的祷告曲而悲泣,那是于1744年为封斋礼而编写的。
约1735年,利奥听到约梅里为歌咏队演唱所作的乐曲,惊呼:“这个年轻小伙子很快会成为欧洲令人惊奇羡慕的奇才。”约梅里几乎证实了这一预言。23岁,其第一部歌剧即赢得了那不勒斯的欢呼,26岁在罗马获得同样的成功。在博洛尼亚他拜师于马蒂尼,但受尊敬的教师听完其即席演奏遁走曲后,惊呼:“你是何许人物,你存心嘲弄我吗?应该是我跟你学习。”他的歌剧在维也纳引起很大的热潮,十人委员会委派他为恩卡拉伯列音乐学院院长,在该学院,他写了一些当时最佳的圣乐。1748年,他移居维也纳时与梅塔斯塔西奥建立了亲密友谊。在威尼斯和罗马进一步获得成功后,他在斯图加特和路德维希堡定居下来(1753—1768年),担任符滕堡公爵的第一乐师。在那里他修饰的歌剧形态略带德国风味,为他的和谐带来了更多的变化,管弦乐也更加坚实有力量,他摒除重复奏抒情调,为叙唱调提供管弦伴奏。或许由于斯图加特法国芭蕾舞大师诺韦尔的影响,在其歌剧中担当芭蕾舞的重要角色,约梅里在音乐方面的某些发展正为格鲁克的音乐改革铺路。
这位年老作曲家于1768年回到那不勒斯,其条顿式风格不为听众所喜,他的歌剧也因此被拒绝接受。莫扎特聆听其作品之一后评论为“它是华美的,但其格调太高,对于剧院而言,太陈旧过时”。约梅里的教堂圣乐处境较佳,他的祷告曲和《为死者弥撒曲》(Mass For the Dead)在天主教堂流行。贝克福德(William Beckford)于1787年在里斯本聆听弥撒曲后写道:“我从没听过如此令人敬畏、令人感动的音乐,也可能再也听不到了。”约梅里以条顿人的谨慎方式,储蓄其赚来的钱,然后退隐家乡阿沃萨(Aversa)富裕安逸地度其余年。1774年,那不勒斯所有显赫的音乐名家参加了他的葬礼。
那不勒斯笑的比唱的多。佩尔戈莱西以一出喜歌剧征服了巴黎,这是在欧洲大都会中,唯独这个傲慢的城市拒绝接受意大利的正歌剧之后的事。佩尔戈莱西并没亲身参与此次战斗,因他于1736年享年26岁便告去世。他出生于意大利中部的安科纳港,16岁来到那不勒斯,22岁之前就写了好几部歌剧、30首奏鸣曲及2首较为人称赞的弥撒曲。1733年,他制作一部歌剧《囚犯》(Il Prigioniero),编写了供场间穿插表演的短剧《由女婢到主妇》(La Serva Padrona)。这一歌剧剧本描写女仆莎比娜如何设计使她的主人娶她为妻的轻松故事,音乐也是轻快的曲调。1752年,在巴黎歌剧院演出100场;1753年,在法兰西剧院又再演出96场。我们可以见到法国人对这一佳作如何狂热。同时,佩尔戈莱西在罗马指挥他的歌剧演出。这一次却得到满堂的嘘声与叫嚣,一只橘子被掷在作曲者的头上。一年之后他到波佐利治疗肺病,其放荡的生活已使病情更为恶化。他的早逝抵偿了他的罪过,最后一段日子曾经与他相处的一些圣方济教士把他安葬于当地天主教堂中。悔恨的罗马重将他的遗作《奥林匹亚》(L’Olimpiade)演出,获得了疯狂的掌声。意大利对其轻快的插曲感到兴奋,对其《圣母哀悼基督的圣歌》表现的微妙情感更觉荣耀,这一圣歌直到他去世之际尚未完成,佩尔戈莱西本人也被用作两个歌剧的主题。
沙尔拉提如同佩尔戈莱西一样,甚少因自己的作品风行一时而自鸣得意,但谁能抵挡得住他巧妙手法的光芒四射?他生于1685年,与亨德尔和巴赫同年,是亚历山德罗的第六子。沙尔拉提是当时意大利歌剧界的威尔第(Verdi),从小即受音乐的熏陶,其兄彼得罗,堂兄弟朱塞佩,叔父弗朗西斯科、托马索皆为音乐家。朱塞佩之歌剧作品完成于那不勒斯、罗马、都灵、威尼斯、维也纳等地。沙尔拉提的父亲唯恐儿子的天才无法发挥,在他20岁时把他送到威尼斯,他说:“我儿已是翅膀长硬的飞鹰,他再也不能继续留在窝里,我必须任他展翅翱翔了。”
在威尼斯继续求学时,他邂逅了亨德尔,他俩结伴前往罗马,在奥多波尼红衣主教的鼓励下,他们进行大键琴的友谊比赛,然后比赛风琴。沙尔拉提已是意大利最佳的大键琴家,但据说亨德尔不亚于他。至于风琴,沙尔拉提的确占优势。两人成为忠实的朋友,这种情况对从事同类艺术的佼佼者而言,难于见到,但是,与他们同时代的人称:“沙尔拉提脾气最为温和,举止最为文雅。”而且亨德尔的心胸宽大一如其名声浩大。意大利人的谦逊羞怯性格使他未能公开展示大键琴的造诣,我们仅从非公开的演奏会的报告中得知一二。罗马一位听众(1714年)“以为有千万魔怪附着乐器”,因为他从没有听过“如此富有技巧与印象的音乐”。发展左手键盘潜力及超越右手的技巧,沙尔拉提是第一人,他说:“上帝赋予我十根指头,而我的乐器需要所有的手指工作,我看不出有任何理由不去利用它们。”
1709年,他接受波兰前皇后卡济米耶拉指派为唱诗班的首席音乐教师。丈夫索别斯基去世之际,卡济米耶拉被认为是引起麻烦的阴谋者而遭放逐。1699年,她来到罗马,决心设立一间沙龙,媲美10年前去世的瑞典女王克丽斯蒂娜设立的。在三圣广场的宫殿里,她聚集了克丽斯蒂娜的朋友,包括多位田园学院的会员。1709年至1714年,沙尔拉提在那里创作多部歌剧。在成功的鼓舞下,他在卡布拉尼科剧院演出《哈姆雷特》。此次演出并不太受欢迎,此后沙尔拉提再也未向意大利观众演出过歌剧。他父亲为他设立的标准太高,他无法达到。
他在梵蒂冈指挥朱莉亚教堂歌唱班4年(1715—1719年),并在圣彼得教堂弹奏风琴。这时他所作《圣母哀悼基督的圣歌》被认为是“天才的杰作”。1719年,他在伦敦指挥他的歌剧《那西索》(Narciso)的演出。两年后,我们发现他在里斯本当约翰五世的教堂主持,兼任公主玛丽亚·芭芭拉的教师。在他的教导下,公主成为一位杰出的大键琴家,他大部分现存的奏鸣曲都是供她演奏而作。42岁(1725年),他回到那不勒斯,与16岁的玛丽亚·珍蒂莱结婚,1729年又带她到马德里。就在那年,玛丽亚·芭芭拉公主嫁给了西班牙王储斐迪南。她与其夫迁往塞维利亚时沙尔拉提陪伴着她,并为她服务直到她去世。
沙尔拉提夫人于1739年去世,遗下5个子女。他再婚后,不久子女增加为9人,玛丽亚·芭芭拉成为西班牙王后时(1746年),她携同沙尔拉提家人同往马德里。法里内利是皇宫中受喜爱的两位音乐家之一,但这位歌唱家与这位音乐巨匠成为好朋友,沙尔拉提的职位是为西班牙宫廷提供音乐的特权侍臣。1740年,他请假获准前往都柏林,1741年再前往伦敦,但大部分时间他都居住于马德里或其城郊的宁静地区,几乎与世隔离。毫无疑问,他将成为20世纪钢琴家喜爱的人物。
555首奏鸣曲不很稳定地支持着沙尔拉提在声调技巧方面的声名,他一生只发表了30首。它们温和的标题显示其有限的目标——利用大键琴的技巧以探寻的可能性。其之所以为奏鸣曲,实为这一名词的古老观念,在乐谱中是奏出“乐声”而不是唱出来的歌,有一部分衬托主题,另有一部分以大小调被配成对,但它们皆为单一节奏,不要求主旋律的精致与反复。其显示出大键琴音乐从风琴的影响中被解救出来,也表示由键盘作曲而接受歌剧的影响。女高音的活泼、优美、颤音及妙诀却逊于戏谑而富有想象的轻快手指。沙尔拉提很实在地玩弄着大键琴,他说:“别期望深入地学习,倒不如机巧地玩弄艺术。”西班牙舞蹈中的跃步、旋裙和打响板等,都处于起伏的旋律中,而在奏鸣曲中,演奏者精通乐器,处处都能痛快地发泄。
享受乐器之乐,是沙尔拉提服务于西班牙多年的安慰的源泉。另一享乐是赌博,他大部分的退休金也花在此,王后屡次为他偿还赌债。1751年后,他健康日差,他的虔敬怜悯之情却日增。1754年,他返回那不勒斯,三年后在此去世,法里内利供养这位朋友的穷困家庭。
法里内利在西班牙的奇异生涯留到下章述说,他与沙尔拉提、提埃波罗及多米尼柯·提埃波罗皆为意大利天才人物,他们带入意大利的音乐与艺术,使西班牙复活。1759年,那不勒斯国王与他们为伍。这一年斐迪南六世去世而未宣布继承人,其兄弟那不勒斯的查理四世,继承西班牙王位为查理三世。那不勒斯人难过地看他离开故土。当天,16艘船组成的舰队护随他离去,这正是那不勒斯人悲伤的日子。沿岸聚集着大群人为他送别,据闻多人为其送行而哭泣,因为他们是为“一位爱民如子的君主”送行。他入主西班牙也使西班牙再度现出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