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与进步-哲学家的胜利(1715—1789)

时间:2024-11-21 19:35:08关键词:哲学家的胜利

耶稣会既已消失,现在谁来教育法国青年?时值混乱,正需要敞开教育革新的大门。

因告发耶稣会而得意的拉夏洛泰抓住这个良机,以一册《国民教育论文》(1763年)呈献给法王。该书受到哲学家的表扬。他建议,法国学校不应由一个宗教团体手中落入另一宗教团体的掌握——如落入基督教兄弟会或祷告会的控制。他绝不是无神论者,他至少赞美教会对道德的支持。他希望道德观念深植人心,受到尊崇,但他不愿看到僧侣操纵教育。他承认许多传教士都是出色的老师,其耐心和虔诚无可匹敌。但他指出,教士控制学校,迟早会禁闭心灵,令人无法产生新观念,并使学生忠于其他国家。教导道德规范,应摆脱宗教色彩;“道德法的重要性,远胜于神和人为的一切法律,即使这些法律未曾公布,道德典范仍旧存在”。拉夏洛泰也希望以国家主义者的理想从事教育,国家主义便是新宗教。“为国家着想,我主张国家自办教育。”教师须由俗人担任,若为教士,则须住在俗界,而非属于某一教派。教育的目的应该是教人怎样生活,而不是教人如何升天堂,不在教人盲目服从,而是要人努力于专业、行政及工业艺术。教学用法文,而不用拉丁文;拉丁文课应减少,英文、德文课加多。课程须包括很多科学,科学从最低年级教起。5岁到10岁的孩子也能吸收地理、物理和自然史的知识。学校应增添历史科目。拉夏洛泰在此把胜利归于伏尔泰。较高的年级应学习艺术与鉴赏力。应多做准备,让妇女受教育,但没教育穷人的必要。农夫的儿子在田里学到的东西,胜过他在学校得到的。更多的教育,仅足以使他不满意于他本人所属的阶级而已。

爱尔维修、杜尔哥和孔多塞都为最后的意见而震惊,伏尔泰则持赞成的立场。他在致拉夏洛泰的信中说:“谢谢你禁止劳动阶级受教育。我耕种土地,需要的是动手操作的劳工,而不是削发受戒的僧侣。把特别无知的弟兄送到我这里,让他们驾我的大马车。”他在致主张教育普及的达米拉维尔的信中说:“我怀疑那些只能靠臂力过活的人,是否有多余的时间受教育,在他们变成哲学家之前,将死于饥寒……我们必须教导的不是劳力的工人,而是城市的中产阶级。”在其他论著中,他迁就初等教育应普及大众的建议,但他希望中等教育要有充分的限制,以让为数众多的劳动阶级担当社会的劳动工作。伏尔泰认为教育的第一项工作,在于结束教会的灌输信仰,他认为后者是大众迷信和宗教狂热的起因。

应俄国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要求,狄德罗于1773年草拟《俄国政府大学计划》,他和拉夏洛泰一样公开指责传统课程:

教育与进步-哲学家的胜利(1715—1789)

大学的文理学院依然教授……两种死文字,这两种死文字只对少数公民有用,而且学了六七年也学不透彻。在修辞学的名义下,说话的艺术教授在先,思想的艺术施教于后。在逻辑的名义下,满脑子填满了亚里士多德学派的狡辩……在形而上学的名义下,把无关紧要而使人困惑的问题拿出来讨论,铺下怀疑论和偏见的基础。在物理学的名义下,无休止地争论世界上的物质和系统,对自然的历史(地质学、生物学)却只字未提,对化学、个体的运动和重心也毫不提及。实验课极少,解剖标本几乎没有,地理学也未被列入课程中。

狄德罗呼吁教育由国家管理,聘请世俗教师,教授更多的科学知识;教育应切合实际,产生优秀的农艺学家、技术人员、科学家和行政管理人员;拉丁文应于17岁以后才学习;如果学生将来用不到拉丁文,则不必学;但“一个文人若没有希腊文和拉丁文的知识,则不足以为文人”。由于天才在任何阶层都可能出现,所以学校应为所有人开放,不收费用;穷家子弟应得到免费的书籍和食物。

法国政府在如此驱策下,努力防止因放逐耶稣会士可能引起的教育中断。耶稣会被没收的财产,用来重建法国500所学院。这些学院为巴黎大学的一部分;路易大帝学院改为师范学校,用以训练师资;薪水合理,教师免于市税,退休后有养老金。圣本笃教团的僧侣、祈祷会会士、基督兄弟会会员可担任教师,但哲学家极力表示反对,获得一些效果。天主教教义仍列为课程的一部分,但科学与现代哲学取代亚里士多德和经院哲学,一些俗界教师开始灌输哲学家的思想。学院里建立实验室,并拥有实验物理学的教授。技艺和军事学校见于巴黎及各省。有人警告说新建的课程将改善智力而非品格,将削弱道德和纪律,并导致革命。

然而,哲学家们把未来的希望寄托于教育的改革。大体说来,他们相信人性本善,一些虚伪而邪恶的教会方术和政治活动令人败坏;他应该做的是使自己不使用诡计,归于“自然”——自然一词并无令人满意的定义。正如我们将明白的,这是卢梭学说的精华。我们曾指出爱尔维修坚信“教育能改变一切”,甚至持怀疑论的伏尔泰,有时也认为“我们是猿猴的一类,能由教育做出合理或不合理的行动”。相信扩展和改良教育能促进无限的进步,成为新宗教一贯的教条。天堂与理想国是两个相对的水桶,在命运的水井中七上八下。一个水桶沉下去,另一个上来。它们轮流成为人们希望的对象。两个水桶空空地升上来时,恐怕文明就会失去重心,趋于凋谢。

1750年12月11日,杜尔哥在巴黎索邦神学院讲演他的新信仰,题目是“人类心灵不断的进步”:

人类,从其最早的起源来看,在哲学家眼中是一个巨大的整体,就像每个人一样,有其幼年期和成长期……举止逐渐温和,心智愈有教养。至今仍各自分离的国家,关系较为接近了。贸易和政治关系使地球上各角落息息相关。而人类的整体,由治乱的变迁,透过苦乐的交替,继续其前进的旅程,虽然脚步缓慢,但一步步迈向接近完美的境界。

伏尔泰表示迟疑的同意:

我们可以相信理性和工业总会一再进步。有用的艺术将获改善,使人们感到痛苦的邪恶、偏见——这些并非我们最小的祸患——将逐渐从统治者之间消失。而流传广远的哲学,将给多灾多难的世人精神安慰。

1774年,这位行将就木的哲学家,对杜尔哥的得势表示欢迎,因为伏尔泰对大众毫无信心,他殷殷期待的是国王的开明。我们不能教育下等社会的人,即他所说的普通人类社会。在他们知道思考之前,已因一天的辛苦工作而累倒了。但是我们可以教育少数人,他们位居高贵,我们也可以教导君王。这个“开明君主”为人类进步的领袖的梦想,正是大部分哲学家期望人类进步的憧憬所寄。他们屡次预感革命可能发生,但他们害怕革命,而不希望它发生。他们相信理性将战胜统治阶级,牧师和统治者将听命于哲学。同时,他们将使可以防止革命并让人类走上幸福的改革获得实现。因此他们赞扬腓特烈二世的改革,他们谅解叶卡捷琳娜二世的罪恶。若他们健在,他们将为奥地利的约瑟夫二世感到快乐。我们对政府的信仰除了只是那种复活的希望外,还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