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的银行家当时几乎可以提供一切财政方面的服务。他们接受存款,保护客户免受火灾与盗窃的损失;他们安排客户之间的转账付款方式;他们发行银行汇票,客户可以在需要之时以金银兑现。由于持有汇票者不会同时要求兑现,银行可以发行5倍或10倍于准备金价值的汇票。如此扩大后的货币流通,为工商企业带来额外的资本,有助于欧洲经济的扩展。银行家以土地、建筑物和其他物品为抵押品,有时仅凭个人信誉,即放心把钱借贷出去,借以刺激工业的发展。交易信函和信用状促使商业流通顺畅,资本仅凭银行票据移转即可易手,甚至可以越过边界,转入敌对国家的生意对象手中。
与荷兰、意大利和法国一样,英国也有联合股票公司,当时称为“projecters”,是有组织的工商业协会,发行股票,保证分红,有价证券与股票均可转让。基于这个目的,于1698年在伦敦正式成立了一家证券交易所。18世纪初期的股票投机生意相当活跃,由经纪商操纵股票价值的升降起落,笛福于1719年对这些操纵股票的商人有如下描写:
如果乔赛亚·查尔德爵士想买股票,他首先委托经纪人装出一副愁眉苦脸、摇头叹息的样子,故意暗示有坏消息从印度传过来……然后经纪人也许真正抛售一两万镑的股票,证券交易所立即挤满了抛售股票的人,大家都不买进,只想卖出,股票就开始跌价6%、7%、8%、10%,或许更多。然后奸诈的经纪人,另有一套收买的手法,他在跌价4.5%卖出1万镑的股票后,再开始小心翼翼地私下买进低于定价10%或12%的股票10万镑。再过几个星期,经纪人又采取完全相反的办法,使大家争先抢购,经纪人就把买进来的股票卖出去,一买一卖之间就获得10%—12%的利润。
证券交易所的大门初启,企图赚取增值利益的人们就散布投机的风浪。英国南海公司的兴亡经过,与法国约翰·洛拥有的密西西比公司的情形先后呼应,异常相似;1714年,英国的国债达5200万英镑,每年须付利息350万英镑,博林布鲁克子爵、乔纳森·斯威夫特等人纷纷指责这笔足以拖垮英国的年息。英国政府有鉴于此,计划把3100万镑国债过户给南海公司,欢迎大众以政府汇票购买南海公司的股票。国王乔治一世兼任南海公司的总督,当局大事鼓吹南海公司的专利特权必能带来厚利,同期法国密西西比公司的成功“制度”,也刺激英国掀起一股投机热潮。在南海公司宣布接受政府汇票后的6天内,2/3的汇票持有者接受建议换取股票。还有许多人买进南海公司股票,使一个月内,由每股77镑涨至123.5镑(1719年)。南海公司的董事会为求继续得到政府的合作,决定拨出大量的赠送股,免费送给内阁阁员和乔治国王的两名情妇。当时尚未担任首相职位的罗伯特·华尔波尔警告下议院注意这一“危害国家的股票买卖行为”,他说这项计划是“煽动普遍的错觉迷雾,保证从不足基金中获致红利,用人为方式提高股票的价值”。他相当准确地预测这项计划终将失败,同时指出假使这项计划牵涉及一般民众,其失败必将惹致民众普遍而危险的不满情绪。他主张南海公司股票的上涨幅度,至少应有某种限制。下议院拒绝接受他的警告。1720年4月7日,国会两院批准南海公司的提议。
4月12日,南海公司发行每股300镑的新股票,立即卖空。英国政府支付南海公司持有的政府汇票利息后,南海公司于4月21日宣布1720年的夏季股息为10%,接着利用这一热潮,于23日进一步发行每股400镑的股票,民众争先抢购,数小时内即告售罄。5月28日每股涨至550镑,6月2日再涨至890镑。7月,南海公司又发行每股1000镑的股票。整个上流社会的人士,诸如公爵、牧师、政治家、音乐家和诗人等纷纷认购,伦敦的证券街成为热闹抢购的场所,这一景象只有在几乎同时的巴黎基萨波街才可以看到,国境两边的人类天性自然显露无遗。酒店、咖啡店、服装店内到处有人买卖股票,男男女女每晚都要计算他们究竟增加多少财富,也计算假使他们多买或快买的财富增多程度。
一般民众渴望投入投机生意,因此发行86种次要的股票。制银公司、设立医院收容私生子的慈善机构、提炼石油的公司、负责自西班牙进口驴子的公司,纷纷出售股票。一名商人宣布组织“一家收益庞大的事业,但无人知道是何种事业的公司”,不到中午就卖出1000股单价2英镑的股票,这名商人下午却潜逃无踪。
小型的股票公司开始反抗南海公司,这产生不利的影响。华尔波尔及其他人再度提出警告,并卖出他们自己的股票。6月11日,乔治国王下令除国会特许的公司外,一律不得发行股票,因此大部分的小型投机事业宣告倒闭,民众的投机热潮也冷却下来。有关西班牙政府严格限制在美洲殖民地内贸易的消息传扬出来,7月又传来法国密西西比公司在巴黎溃败的消息。约翰·布朗特爵士与南海公司的其他董事们,秘密售出他们持有的股票,获致高利。股票价格在8月不断下降,到9月2日每股下降到700镑。
大众竞相抛售股票的风潮演变为崩溃性的态势,伦敦的证券街拥挤得令人窒息,股票价格降到570镑,到400镑,到150镑,再到135镑(9月29日)。英国的好几百个家庭在这场大乱中失去积蓄,破产与自杀事件相继发生,持有南海公司股票为抵押品而对外贷款的银行纷纷宣告破产。英国各地民众集会要求制裁南海公司的董事,却宽恕公众的虚荣和贪婪。国王从汉诺威匆匆赶回伦敦召开国会会议。南海公司的会计员逃往法国,携带许多足以使董事们获罪的资料。国会的一个委员会于1721年1月查阅南海公司的账簿,发现有“不公正与贿赂的事件”。即使在国会接受贿赂已然是英国宪法的一部分的时代,这也是令人惊愕的一件事。南海公司的董事花费57.4万镑,用以买通政府官员。
部分国会议员主张严厉处罚有罪的董事,其中一人提议把他们缝在麻袋中,活活丢入泰晤士河。议员热烈争辩,甚至彼此指名挑战决斗,还有一名议员过于紧张和激动,第二天不治去世。下议院传讯董事与政府官员,财政大臣约翰·艾斯拉拜被判监禁在伦敦塔内,包括历史学家吉本的祖父在内的该公司董事们的财产,一律没收充公,每人只准许留存约10%的财物。值得注意的是,该公司主要发起人之一,后来又首先抛售股票的约翰·布朗特爵士是一名最具有“宗教风度”的人物,他“经常痛斥当时的偷窃与贿赂腐败的风气”及富人的贪得无厌。
对南海公司事件预言准确的罗伯特·华尔波尔,劝告大家稍歇愤怨,采取温和的对策。他说服英格兰银行和东印度公司吸收约1800万镑有问题的股票,以缓和南海公司崩溃的危机。那时南海公司尚有一笔足够的准备金,用以提前折现33%的股票。南海公司不再享有特权和往日的光彩,改以贩卖奴隶图利,但生气逐渐凋零,终于在1853年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