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避开佩皮斯追求的妇人,值得我们谨慎的赞许,她可被视为复辟时代的小说创作之母,并是第一位靠笔墨为生的英国妇人。贝恩(Aphra Behn)在很多方面值得我们注意。她生于英国,在南美洲长大,18岁返回英国(1658年),与一位荷兰裔伦敦商人结婚,查理二世很赏识她的聪明机智,故遣她至尼德兰执行特殊任务。她极富技巧,能圆满完成任务,但是所得不丰,只好借写作以补不足。她编写的戏剧,与其他戏剧一样淫佚,并获得成功。1678年,她印行《欧鲁诺克》(Oroonoko)一书,述说的是一名黑人“皇家奴隶”及其爱人伊摩英达(Imoinda)的故事。这是第一篇将写实与罗曼史混合的故事。其写作方式,可谓已为《鲁滨孙漂流记》(Robinson Crusoe)及浪漫派小说开路。
笛福的父亲詹姆斯·佛伊(James Foe)是个铁杆长老派的伦敦屠夫。大家期望丹尼尔·笛福成为传教士,但他想要的是结婚、商业和政治上的发展。他共生下7个孩子,成为批发靴商,并加入蒙茅斯的叛军(1685年)和推翻詹姆士二世的威廉军队。1692年,他遭逢破产噩运,负债达1.7万镑,但后来他几乎完全偿清了他的债务。在这一时期,他还发表许多小册子论述包罗万象及令人称奇的新思想。其《论计划》(Essay on Projects,1698年)一,极有远见,看法超越时代很多,提供了银行、保险、道路、精神病院、军事学校、女子高等教育等实际可行的建议。后来他移居提伯立(Tilbury),初任秘书,后任经理,最后成为砖瓦厂老板。后经人引介给威廉三世,接受了一个政府中的小职位。他极力支持英王的战争政策,被人指控亲荷兰。他因而作一首有力的诗歌《真正的英国人》(“The True-born Englishman”,1701年),提醒英国人,英国是由血统混杂的各种民族构成的。他本人是非国教会教徒,曾在1702年发表匿名的文章《对付非国教徒最简便的方法》(The Shortest Way with the Dissenters),文中开斯威夫特以夸张法愚弄他人的先河,认为英国国教会主张非国教传教士传教应予问绞,以及听非国教讲道的教徒应逐离英国,是一种迫害行为。他很快被逮捕(1703年2月)、罚金、下狱并被上刑。11月,他获释,但砖瓦厂也告失败。
设法使他获释的人是国务大臣哈利。哈利早知笛福的写作才华,显然哈利已跟他谈好条件,要利用他的文笔。安妮女王在位期间,笛福一直被政府任用。等他获释不久,他开办周刊,称为《评论周刊》。该刊1713年才停刊,由笛福一人执笔。
1704年至1705年,笛福骑马游历英国各地,担任哈利的选举代理人。他收集报上的资料写成《英格兰和威尔士之旅》(Tour through England and Wales)。1706年至1707年,他为哈利和戈多尔芬所聘,至苏格兰担任间谍。他强劲有力的小册子深获很多读者的喜爱,但也与不少敌人结怨。1713年和1715年他两度被捕,但是在答应为政府执笔代言后,又一次被释放。
他善用各类文学技巧。1715年,他出版文集,被疑为是教友派教徒写的。同年他写成《查理十二世的战争》(The Wars of Charles XII),被报道为是“替瑞典政府服务的英国绅士写的”。1717年,他发表其通信,讥嘲基督教排除异己的作风,又被疑为是土耳其人写的。他向一家称为《迷雾》(Mist)的杂志投稿,所署之名均系笔名。他很少用笛福这个名字。除了这种善于模拟他人文笔的技巧外,他还对地理,尤其对非洲、美洲的地理有很广博的知识。显然他已为威廉·丹皮尔(William Dampier)的《新环球之旅》(New Voyage round the world,1697年)所迷。丹皮尔有一次航行,其船只曾停泊于智利以西约400英里外的费尔南德斯群岛。该船苏格兰籍航海官亚历山大·塞尔扣克(Alexander Selkirk)在与船长吵架后,自请留在三岛中的一岛,只留下很少的生活必需品。他在那里度过了3年,最后才被带回英国。他把这个故事说给斯梯尔听,1713年12月3日,斯梯尔便发表在《英国人》(The Englishman)刊物上。他也将此故事告诉笛福。笛福将这段经历改编成小说,并在1719年发表。
《鲁滨孙漂流记》(The Life and Strange Surprising Adventures of Robinson Crusoe)紧紧攫住英国人的想象,在4个月内就印行了4版。该书代表的是冒险和冲突的新观念——不是人与人冲突,也不是文明人与野蛮人间的冲突,而是人与天争。此人只有独自一个,当然很恐惧,而且在星期五(Friday)出现与他做伴前,他是丝毫无助的,必须利用自然的原始资源维生。实际是将人类文明史表现于一人、一书上面。许多读者把它当作历史,主要因为在文学作品中几乎找不到一部作品对环境的细节描写这样逼真。笛福在文学上的训练,终于使他由新闻报道进入艺术的境界。
现在他在伦敦,颇为富有,但并不因而减低其创作力。在推出许多小册子之余,他也写完整的书籍。1720年,他出版《鲁滨孙漂流记回顾》(Serious Reflections during the Life and Surprising Adventures of Robinson Crusoe)和《邓肯伯爵夫人的生平冒险史》(The Life and Adventures of Mrs.Duncan Campbell);一月后又出版《一位骑士党徒的回忆录》(The Memoirs of a Cavalier),太逼真以至老皮特把它当作真有其事的历史;次月又著《名船长辛格顿的生活、冒险及海盗生涯》(The Life,Adventures,Piracies of the Famous Captain Singleton),该书已预期非洲会有种种惊人的发现。1722年,他发表《莫尔·弗兰德斯的幸与不幸》(The Fortunes and Misfortunes of Moll Flanders)、《瘟年日记》、《杰克上校的历史》(The History of Colonel Jacque)、《宗教求爱期》(The Religious Courtship)及《彼得大帝纪》(The Impartial History of Peter Alexowitz,the Present Czar of Muscovy)。这些作品,本意只是写来谋生的,但由于他富有想象力,而且其风格以流畅见长,这些作品均成文学作品。在《莫尔·佛兰德斯》一,笛福构想和创造了一位妓女角色,使她自己特别坦白,以真实的方式述说其生涯,而且使她得善终,活到70岁。《瘟年日记》一书细细地写实,统计数字也很精确,使历史学家认为可等同历史。
1724年仍然是笛福的丰收之年,他出版其主要小说之一《幸运夫人》(The Fortunate Mistress),如今被称为《露莎那》(Roxana),并出版两册中的第一册报道《英国全岛之旅》(Tour through the Whole Island of Great Britain)。他还著有《约翰·谢泼德的一生》(Life of John Sheppard),载明是谢泼德受刑之前致其朋友的手写稿。这是笛福记述许多著名罪犯的简史之一。其中一部传记《高地恶棍》(The Highland Rogue,1724年)已为司各特的《罗布·罗伊》(Rob Roy)预先铺路;另一部传记《乔纳森·威尔德传》(An Account of Jonathan Wild,1725年)则为菲尔丁(Fielding)小说预开先河。任何受欢迎的题材,笛福都执笔写作,而由其发行人予以出版:《魔鬼的政治史》(Political History of the Devil,1726年)、《魔术奇观》(The Mysteries of Magic,1720年)、《幽灵世界奇谈》(Secrets of the lnvisible World Discovered,1727—1728年)等。除此之外还有12册诗篇称为《神圣律》(Jure Divino),辩称人人都有生命、自由、追求幸福的自然权利。除了这许多为了生活而屈从流行口味和喜好的作品外,另著有富于严肃思想的著作:《完美的英国商人》(The Complete English Tradesman,1725—1727年)、《英国商业大计》(A Plan of the English Commerce,1728年)及未完成的《完美的英国绅士》(Complete English Gentleman),在这些,他提供了有用的资料和实际的建议。
我们即使不称许其文艺道德,也应称赞他的勤勉。我们对笛福心灵的特质也感到惊奇,其心灵富有想象力和记忆力,又通过其勤勉的工作,发展成文学中最接近真实的非真实故事。在其210册,几乎找不到令人索然无味的一页。如果找到一点无趣的记述,那也是他故意写的,旨在增加故事的真实性。在直接、简练和令人信服及自然流畅的叙述方面,已找不到能超过他的人。著文时他没有时间加以修饰,其新闻训练和倾向使其文笔自然简练明白。他显然是那时最伟大的记者,虽然斯梯尔、艾迪生、斯威夫特也应包括在内。他的《评论周刊》已经犁好畦,将来好让《旁观者》杂志播下更好的种子。《鲁滨孙漂流记》广受欢迎,历久常新,该书对于冒险小说有很大的影响,甚至对于动机不同的小说,如《格列佛游记》(Gulliver’s Travels)也有影响。笛福称得上是英国文艺鼎盛时代最伟大的天才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