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利略时代的知识的传播(1558—1648)

时间:2024-11-21 13:08:07关键词:伽利略时代的科学

知识传播的第一功臣是使知识心心相传、代代相续的印刷者和出版家。伟大的艾蒂安印刷世家,由亨利·艾蒂安二世在热那亚、罗勃特·艾蒂安三世在巴黎继续经营。莱登也有类似的盛况(1580年),是由路易斯·埃泽维尔(Louis Elzevir)建立的。他的5个儿子、孙子们及一位曾孙继续他的工作,而且创始了“埃泽维尔活字”。在苏黎世,克里斯托弗·弗罗绍尔(Christopher Froschauer)以他制作严谨的《圣经》版本,在印刷和学术史上争得一席之地。

图书馆为古老宝藏提供新的居所,我们前面已提到牛津的波德莱安(Bodleian)图书馆、埃斯科里尔的图书馆、米兰的(1606年)精致书舍。凯瑟琳·美第奇也曾为国家图书馆增添过不少书册和稿本。西克斯图斯五世的教廷新图书馆,在约翰·伊夫林眼中似乎是“世界上建筑与设备最高贵、最美丽的图书馆”。

报纸开始萌芽。早在1505年,德国就不时印行单页的《时报》(Zeitungen),1599年这类出版物达到877种,但都是不定期的。历史上最早的定期报纸是1609年在奥格斯堡创刊的《通讯》(Avisa Relation Oder Zeitung)周报,汇集商人和金融家在全欧所设的代理人报道编成。1616年创办的《法兰克福邮报》(Frankfurt Oberpostamzeitung),一直发行到1866年。类似的定期周报分别在1610年的维也纳和1611年的巴塞尔创立。不久弗斯查特就开始取笑“唯报纸是信”的大众及他们对新闻的轻信贪婪了。内容不充实、含有偏见的新闻传播及为谋利而散布一些无聊之语,使一般大众无法睿智或共同参与政治,民主也就无法产生。

出版检查制度在基督教世界普遍施行,无论天主教或新教,教职人员或世俗百姓都不能例外。教会在1571年建立禁书目录会以保护信徒,不让他们接触有损天主教信仰的书籍。新教检查制度不像天主教那样权威与严苛,却同样力行不懈,盛行于英格兰、苏格兰、斯堪的纳维亚、荷兰、德国、瑞士等地。教规的不同使异端得以在国外出版书籍,或暗中将书籍偷运回国,也算是打击了检查制度。现代文学的机智和精微,部分应归功于检查制度。

伽利略时代的知识的传播(1558—1648)

《圣经》的译本繁多,但其被释为上帝的旨意则恒久如一。《圣经》始终是最受欢迎的书,在教规、语言甚至在行为方面的影响也相当大,因为当时最惨无人道的暴行——战争与宗教迫害——都引用《圣经》来自圆其说。倡导人文主义的文艺复兴在神学改革之前撤退时,对《圣经》的崇拜取代了异教古典的迷信。学者发现《新约》使用的文字不是古典希腊文而是大众化的共通语(Koine)时,曾引起一阵骚动。但神学家解释说,圣灵用通俗词汇是为了使人们更易了解。另一次的打击来自索莫尔(Saumur)大学路易斯·卡佩尔(Louis Cappel)教授下的结论,认为《旧约》为教会所认可的希伯来教本,其母音点和重音都是在5世纪或其后泰比利厄斯(Tiberias)的马索拉(Masorete)犹太人加上去的,而公认教本的方形字则是取代希伯来字母的亚拉姆文字(Aramaic)。当时最伟大的希伯来学者老约翰尼斯·布克斯托弗(Johannes Buxtorf)祈求卡佩尔不要将这种论点公之于世,以免使人们对《圣经》上的文学启示产生怀疑(1624年)。小约翰尼斯·布克斯托弗试图反驳,声称母音点和重音也是神赋的灵感。这项争论持续了一个世纪。正教终于承认母音点,向前缓缓地迈进了一步,开始视《圣经》为一个民族的庄严表现。

这个年代产生了一些最著名的学者。在勒芬和莱登之间、在天主教和新教教义之间摇摆不定的贾斯图斯·利普修斯,终以修正塔西佗、普劳图斯和塞涅卡的版本而在欧洲赢得声名,并以阿里斯塔科(Aristarchus)的《语法技巧》(De Arte Grammatica,1635年)一书震惊欧洲。他哀悼欧洲文明即将灭亡,而以“西方另一新兴帝国升起的阳光”——美洲——安慰自己。

约瑟夫·斯卡利杰尔“也许是有史以来日常知识最丰富的人”,他从父亲尤利乌斯·斯卡利杰尔那里继承了欧洲学者的王座。他在法国西南的阿让地区(Agen)担任父亲的书记时,尽情地汲取知识。他以3周的时间读完荷马的著作,又遍览希腊主要诗人、史学家和演说家的作品。他学习希伯来文、阿拉伯文和其他8种语言,接着又钻研数学、天文和“哲学”(当时包括物理学、化学、地质学、生物学),而且学习了3年法律。法律训练也许有助于他精练的批评,因为在他出版的加拉塔斯、提布鲁斯(Tibullus)、普罗佩提斯(Propertius)等古典作家的作品中,他把批评从随意的臆测提升为程序和诠释的法则。在叙述历史方面,他很重视日期。他的巨作《日期的改正》(On the Correction of Dates,1583年)首次把希腊和拉丁史学家列出的日期,与埃及、巴比伦、朱蒂亚、波斯、墨西哥的历史、历法、文学和天文学的日期对照。他的《时间的价值》(Thesaurus Temporum,1606年)收集并整理了古典文学的每个编年细目,并以此为基础建立了古代史的第一部科学年表。另外,他主张耶稣实际上生于公元前4年。贾斯图斯·利普修斯于1590年离开莱登大学,莱登便把古典学术的教席给予斯卡利杰尔。经过3年的犹豫,斯卡利杰尔终于接受,一直到他1609年逝世,莱登成了学者的天堂。

斯卡利杰尔与他父亲一样,很以身为维罗纳王子斯卡拉(Scala)家族的后裔感到骄傲,对同行学者们充满了尖酸的批评,但他一度忘情地称伊萨克·卡索邦为“世上最有学问的人”。卡索邦终生历尽苦难。他出生于日内瓦。3岁时,他的父母回到了法国,他在宗教迫害的惊惶和恐怖中整整生活了16年。他父亲长期在法国新教军中服役,终年离家。他的家人则常常躲在山中,逃避狂热的武装天主教徒的迫害,他最初的希腊课程是在多芬山中的山洞里学习的。19岁那年,他进入日内瓦学院,22岁成为该校的希腊文教授,在贫病中担任该职达15年之久。所赚薪水仅够糊口,但他宁可节省食物来买书,并以老斯卡利杰尔亲切的来信安慰学术上的孤寂。他出版亚里士多德、小普利尼和泰奥弗拉斯图斯(Theophrastus)的作品,不但以文字的修订见长,也因其对于古代观念和方式独具启发性的见解,征服了学术界。1596年,亨利四世放宽神学斗争,卡索邦被任命为蒙彼利埃大学的教授。3年后他应邀前往巴黎,但巴黎大学不接纳非天主教徒,亨利只好派他担任皇家书舍的主持人,年薪1200里弗。节省的亨利告诉这位学者:“你花了国王太多的钱,先生,你的薪水超过两个优秀舰长所领的钱,而你对国家一无用处。”伟大的亨利死后,卡索邦认为是接受英国邀请的时候了。詹姆士一世欢迎他担任研究学者,并支付他年薪300英镑。但法国的摄政王后不准他带书前往,詹姆士也以专题演讲来烦扰他,伦敦的知识分子又责备他不会说英文。在英国待了4年后,他丧失了生命的斗志(1614年),去世时55岁,葬在威斯敏斯特教堂。

当时学者头衔比诗人和历史学家更受人尊敬,因为学者对学问锲而不舍地追求,保存并阐明了古典文学中蕴藏的智慧与美。斯卡利杰尔进入莱登后,几乎被奉为百战荣归的王子。克劳德·索默斯(Claude de Saumaise),学术界称他为萨尔马修斯,被许多国家争相延聘。卡索邦死后,他被公认为“现存最有学问的人”,是“世界的奇迹”。萨尔马修斯生于勃艮第,在那里受教育——而且改变信仰,在海德堡成为加尔文主义者,20岁就因为出版两位14世纪作家的作品而崭露头角,一年后又出版弗罗鲁斯(Florus)的《大纲》(Epitome)。他的作品一部接一部地出版,总共有30本,以无所不包的博学闻名。他以一部900页的巨册《述异记》达到巅峰。索里努斯(Solinus)是3世纪的文法家,曾把欧洲主要国家的历史、地理、人种学、经济学、动物学汇集成百科全书,后来一位编者将其命名为《博学家》(Polyhistora)。萨尔马修斯为这作了详尽的注解,旁征博引,其范围包容了罗马帝国的整个世界。他后来选择了莱登大学的教授职位,到任后立刻被选为人才济济的教授团的主席。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流亡荷兰的英王查理二世请他写文章、指责克伦威尔斩决查理一世。他的《为查理一世辩诬》(Defensio Regia pro Carolo I,1649年11月)在查理一世被处死10个月后问世。克伦威尔很不高兴,他聘请弥尔顿加以答辩。萨尔马修斯写了一篇回复弥尔顿的文字,尚未完成就去世了(1653年),弥尔顿却担负了置他于死地的恶名。

尽管有人如此博学,西欧约80%的人仍是文盲。约翰·科梅纽斯花费40年时光,想改善欧洲的教育系统。他生在摩拉维亚(1592年),后来成为摩拉维亚兄弟会的主教,他始终相信宗教是教育的基础与目标,智慧来自对上帝的敬畏。他的一生由于当时的宗教仇恨而成为忧患之旅,他始终是波希米亚弟兄教派的信徒:

我们都是生存在同一世界的公民,我们的体内流着同样的血液。只因为一个人生在异国,因为他讲不同的语言,因为他对某些事物持不同的看法,就报以仇恨,是一个绝大的错误。停止吧!我恳求你们,我们人类生而平等……让我们怀抱着一个共同的目标,谋人类的福祉;让我们放弃因语言、国籍、宗教而兴起的一切私念。

在写了50部有关教学法的作品后,他以《大教学论》(Didactica Magna,1632年)一书总结他的原则,这是教育史上的一个里程碑。首先,教育应具有普遍性,无性别与财富之分:每一个村庄应有一所学校,每一城市有一所学院,每一省有一所大学,受高等教育的机会应开放给所有具有能力和智慧的人;国家应以财力支持人民发掘各种才能,加以训练和利用。第二,教育应该是实际的:观念应与事件密切相连;母语或外国语的词汇应以目视、身体触摸或使用它们代表的实物来学习;文法的教授应排在稍后。第三,教育应包含德、智、体三个方面;儿童应该接受户外生活和运动的训练以锻炼其健康和活力。第四,教育应该是实用的:它不能局限在思想的牢笼中,而应伴随行动和实际的应用,而且能为谋生做准备。第五,随着学生年龄的增加,科学课程应逐渐加重;每一省市都应设立研究科学的学校。第六,一切教育和知识都应致力于改善个人性格与虔敬之心,及国家的秩序和幸福。

德国王公们尽量在每个村庄建立一所小学。萨克森·魏玛公爵于1619年宣告6岁到12岁的男女儿童必须强迫接受教育,世界上首次提出义务教育。收获季节有1个月假期。1719年,这种制度已遍及德国。中级学校仍拒收女生,但是数目不断增加,学校也一再改进。当时有22所新大学相继成立。根据卡索邦1613年的描写,牛津正蓬勃发展。他把该校教员的薪水和社会地位与欧陆相比,令人印象深刻。德国教授(1600年)薪酬极其微薄,很多人甚至只能以贩卖酒水补贴生计。耶拿的学生在教堂所开的酒店中痛饮。西班牙大学在菲利普二世死后日渐衰微,在宗教裁判所的怒视下枯萎。同时期西属美洲也设立了几所大学——1551年于利玛,1553年于墨西哥城,远在1636年哈佛学院成立之前。此时新兴的荷兰人创立了6所大学。莱登成功地抵挡了西班牙的围攻时(1574年),“联合省”的联邦统帅邀请公民自请报酬。他们所要求的是一所大学,统帅下令照办。在天主教和加尔文教派的国家,教育由教职人员控制。在英国和路德教派地区则多半由受制于国家的教士们管理。除了帕多瓦外,几乎所有大学都要求老师和学生信仰官方的宗教,学术自由也由国家和教会严密限制。宗教的不同使各大学不具备丝毫的国际色彩,西班牙学生局限在西班牙,英国学生不能进入巴黎大学。原创性的思想逐渐从大学中消失,却转向私立学院或个别研究。

因此,当时私立学院在学习和研究不受检查的情况下兴盛起来,尤其以科学方面为甚。1603年,费德里戈·塞西(Federigo Cesi)和蒙特贝罗(Montebello)的女侯爵在罗马建立了林西安学院(Accademia dei Lincei),伽利略于1611年进入该校。学校的组织章程就其目标提出了如下界说:

林西安学院要求它的成员是渴求真知识、致力于研究自然(尤其是数学)的哲学家。同时它并不忽视增加风采的、高雅的文学和语言,它们就像优美的红宝石一般,装饰科学的整个躯体……林西安课余不组织包含朗诵和辩论……对一切政治争论、各种争吵和冗长的论战,林西安学院之人所持的态度是不置身其间,保持缄默。

林西安学院于1630年解散,其目标由实证学院(Accademia dei Cimento)予以实现(1657年)。不久类似的组织即在英国、法国和德国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