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拔斯大帝(1587—1629)

时间:2024-11-21 12:59:06关键词:伊斯兰教的挑战

1577年至1638年,法国和德国先后被困于宗教战争中,而原本想将西方疆界推向维也纳的土耳其人,却转移力量对付波斯。这对信仰基督教的西方,毋宁说是一大恩泽。这里,宗教再度变成权力与野心的借口。土耳其人根据传统的伊斯兰教律法斥责波斯人为异端,因为他们信奉非正统的沙伊而把自穆罕默德女婿阿里以来所有伪伊斯兰教哈里发指为篡夺者。当然,真正的宣战原因是现实生活的驱策多于神学的因素——意欲借统治少数民族而独得额外的土地、资源和纳税的人口。凭借一连串坚忍的战争,土耳其人推进到幼发拉底河、高加索山脉、里海等地,吞并了新的波斯首都大布里士(Tabriz)和旧的阿拉伯首都巴格达。佩德罗·泰克西拉(Pedro Teixira)描述1615年前后的巴格达实质上是一个属于阿拉伯人、波斯人、土耳其人和犹太人的城市,他们住在2万栋砖屋中,四周围拥塞着成群的阉牛、骆驼、马匹、骡子和驴子。男人们衣着整洁,“多数女人都生得漂亮,几乎每人都有一双美目,从她们的面纱上端或透过面纱而窥视”。有一位公共官员专司保护外来的陌生者。

巴格达和幼发拉底河以东是伊朗那些分裂的小邦,它们的范围西北方抵达高加索山脉和里海,东北方抵达土耳其斯坦,东至阿富汗,南至印度洋,东南至波斯湾。这些散乱的小国正等待着一个大一统的国君。

阿拔斯大帝伊斯迈尔一世(Ismail Ⅰ)是1502年在大布里士建立的萨非(Safavid)王朝的第五位君主。在第二位波斯王塔马斯普(Tamasp)一世长期的统治下,这个新兴的国家遭受土耳其人的多次入侵。他死后,他们侵入并吞并了伊拉克、卢里斯坦(Luristan)和胡齐斯坦(Khuzis-tan)等波斯省份。正当此时,乌兹别克人从特兰西瓦尼亚南下,占领了赫拉特(Herat)、麦什赫德(Mashhad)、尼沙普尔(Nishapur)等地,并侵入波斯帝国东方的省区。30岁那年(1587年),阿拔斯在没有首都的情况下继位为王,他与土耳其人议和,而东向进军迎击那势力较小的敌人。经过多年的战争,他夺回赫拉特,将乌兹别克人逐出波斯。现在他热切地希望与土耳其人一决胜负,但他的军队因损失而耗竭,而部落之间的互相嫉妒和缺乏约束,导致军纪丧失。

约在此时(1598年),两位富有冒险精神的英国人——安东尼·谢利爵士(Sir Anthony Sherley)和他的弟弟罗伯特因商务从英国来到波斯,他们带来珍贵的礼物、作战的经验及一位铸炮专家。凭借他们的帮助,波斯王阿拔斯重组他的军队,除了刀剑外,又用毛瑟枪装备他的士兵,不久又有了500尊大炮。他领导这支新军对抗土耳其人,将他们逐出大布里士(1603年),收复了埃里温(Erivan)、施尔万(Shirvan)、卡尔斯(Kars)诸地。土耳其10万大军蜂拥而来,但阿拔斯以6万人击败了他们(1605年)。随着阿塞拜疆、库德斯坦、摩苏尔、巴格达诸地的相继收复,阿拔斯的版图从幼发拉底河直抵印度河。

阿拔斯大帝(1587—1629)

甚至在这些艰难的战争开始之前,他已经着手(1598年)营建一处新都,比较大布里士远离入侵者,而较少受到对外国的记忆和穆斯林足迹的亵渎。伊斯法罕城(Isfahan)已有2000年的历史,城中有8万居民。在离开这座古城约1英里的地方,阿拔斯让他的工程师们设计了一块长方形的空地作为皇家方场,长1674英尺,宽540英尺,周围植树。两侧是有檐的走廊,以防日晒雨打。南侧建立一座皇家清真寺,东侧是卢图夫·安拉清真寺和一座皇室宫殿,周围空地上建有商店、客栈和学校。广场的西面是一条200英尺宽的大道——四花园大道(Four Gardens)——路的两边是树木和花园,喷泉和池塘点缀其间。这条公园大路的两边都是国家首长们的公馆。萨严德河(Zayand)贯通全城,河上建有3座砖桥,其中之一的阿拉维尔蒂·可汗(Allah Verdi Khan)是一座美丽如画的建筑,该桥全长1164英尺,桥面是宽广的石砌路面,两侧有为行人建造的拱廊街道。这座新建的城市用河流、水库、喷泉、瀑布等提供生活用水并保持全城的凉爽。全部的设计就当时的知识水平而言,堪称杰作。

让·查尔丁(Jean Chardin)于1673年拜访伊斯法罕城时,他惊奇地发现,那是一座伟大的行政、商业、手工艺和艺术都会,城市四周环绕着1500个村落,城中有30万人。该城和它的郊区共有162座清真寺、48所学院、273处公共浴室及1800家大小旅社。让·塔韦尼埃于1664年春到伊斯法罕,描述它的范围与巴黎相等,但人口密度和花园、城中的树木很多,似乎“与其说它是一座城市,不如说它是一片森林”。

欧洲因为波斯使土耳其人忙于东事无法西顾而感激波斯,波斯王阿拔斯派遣安东尼·谢利爵士和其他人员担负和基督教政府建立外交关系、开放波斯丝绸的出口,避免土耳其人居间操纵的使命。欧洲的使者们来到伊斯法罕城时,阿拔斯把他们安置在富丽堂皇的宾馆中,而且给予他们充分的宗教自由。他曾在对土耳其人的战役中俘获了5000名亚美尼亚人,他没有奴役他们,而是允许他们将伊斯法罕附近的朱尔发(Julfa)发展成为他们自己的中心,他则从他们的商业活动和经商手腕中获利。在那里他们建立自己的教堂,内部设计混合了基督画像艺术和伊斯兰教装饰品。有时候阿拔斯还转着熔所有宗教于一炉、“使天上和地下同得安宁”的念头。更实际地,他利用波斯人的什叶派信仰(Shiáfervor)作为鼓舞民族士气的方法。他鼓励他的人民到麦什赫德朝拜,就像波斯的穆斯林去麦加朝拜一样,他自己也步行800英里从伊斯法罕到麦什赫德祈祷和献礼。

因此他用来荣耀伊斯法罕的建筑主要是宗教性的,就像西方中世纪的教堂一样,他将穷人的小钱变成庙宇,它的堂皇、美观和宁静就成为全民的骄傲和所有物。新都之中给人印象最深刻的建筑是皇家清真寺,它是阿拔斯于1611年至1629年建立的。皇家广场就是它庄严的庙前广场和入口,整个广场似乎是导向那个环形的正门。人们的眼光首先被两翼的那些尖塔及它们突出塔楼的花边吸引,从那里通报祈祷时刻的人,宣布安拉是唯一的真神;其次引人注意的,是那覆盖大门门框的灿烂的彩陶及墙上刻有文字的横形饰带,带上的文字说明这个寺院是阿拔斯献给安拉的礼物,在波斯即使文字也是一种艺术。拱门之内,墙壁上布满闪烁着白花的钟乳石。然后就是内院,敞向阳光,穿过更里面的那些拱门,就进入那个巨大圆形屋顶之下的神殿。人们必须再走出来细究那圆形的屋顶,它庄严的阿拉伯文(Kufic)刻字,它的突出而不失优美的形状,依阿拉伯图饰绘着蓝色和绿色花卉的琉璃瓦。尽管时光不留情,此寺“即使在今天也是世界上最美观的建筑之一”。

形体较小而更见纤美的,是波斯王阿拔斯于1603年至1618年为他虔诚的岳父所建的那座清真寺——卢图夫·安拉清真寺——优美的大门、精制彩陶铺饰的神殿和壁龛(Mihrab),但更重要的是它内部那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美:阿拉伯式的图饰,几何图案,各色花卉及设计完美而和谐的涡卷形装饰。这是合于逻辑的抽象艺术,其结构和效果给予我们心灵的,不是令人迷惑的混乱,而是清晰的条理和心智上的安宁。

在皇家广场的东侧,这位波斯王在一座巨大的拱门之下建造了一个露天宝座,名为“崇门”,他在那里召见臣下或观赏皇家广场中的赛马或马球比赛。这门之后就是皇家花园,园中有好几处殿宇,分别供他在特殊场合中使用。其中之一今日依然存在,但已饱受风霜的侵蚀:“40柱”是一处谒见室,殿宇用20棵法国梧桐做成的圆柱支撑,柱外镶有镜面玻璃和一条长长的走廊,廊中饰以描述这位波斯王生活细节的油画。宫殿的门扇都是由上漆的木材制成,其上点缀着花园景色的图画和花卉的涡卷形装饰,其中的两扇今日陈放在大都会博物馆中。仍然留在原地的,是谒见室天花板上色彩明朗的灰泥装饰,都是镀金和五彩的,这里抽象艺术再次达到逻辑和设计上的完美。

波斯王阿拔斯从他的许多宫殿和军营中,指导其广大疆域中人民的生活。像大多数伟大的统治者一样,他关心人民生活的每个方面。他修路建桥,而且将数以英里计的道路铺砌石板。他鼓励制造业、国外贸易及开发矿产。他建筑水坝,扩展灌溉,并将清洁的水导入城市。他重建那些曾受损害的城市——麦什赫德、卡斯维、大布里士、哈马丹。“他常常微服出行,”塔韦尼埃说,“像一个普通居民一样在伊斯法罕城中到处走动,而且假装买卖物品,想借此查访商人是否使用不实的度量衡……他发现了两个犯罪者,便令人将他们活埋。”这是过去东方人建立法律的方法:鉴于监视和管理的不足,严刑的目的就是要遏阻人们天生不守法律的习惯。或许长时间的军旅生涯,使阿拔斯王更变本加厉地诉诸这种残忍行为来吓阻或报复,他杀死了他的一个儿子,而使另外一个变成盲人。然而,他同时也是一个诗人,资助许多慈善事业,支持很多学艺活动。

他的死(1629年)结束了萨非艺术和统治的黄金时代,然而他以他那调和的精力建立的秩序,几乎持续到下一个世纪。虽然经历一连串柔弱无能的君王,波斯的萨非王朝仍能维持下去,直到阿富汗人征服波斯,它才颓然崩倒(1722—1730年)。即使在那个政治衰落的时期,萨非艺术继续跻身于人类鉴赏力和技术所能创造最优美的作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