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派了前任西班牙驻米兰总督堂·路易·雷克森斯(Don Luis de Requeséns)接任阿尔瓦的职位。这位新任统治者对叛徒的数目之众和士气之旺感到惊讶,他在给国王的信中写道:“在我到达之前,我不理解他们怎么能够维持如此多的舰队,陛下却一支舰队也不能支持。然而,好像这些为生命、家庭、财产及错误的信仰——也就是说,是为他们自己的主义——而战的人们,只要有一口饭吃就满足了,并不要求薪酬。”他请求菲利普允许他大赦所有人,除了坚持不肯让步的异教徒,允许他们移民,并废除10%的交易税。奥朗日的威廉明白这些建议只是一个争取时间的把戏、想把新教徒从荷兰根除的新诡计。唯有在西班牙允许充分的宗教自由、恢复省的特权及所有西班牙人从民间和军事据点撤退的情况下,威廉才愿接受和约。战争继续进行,在穆克(Mook)一役中(1574年4月13日),威廉的兄弟拿骚的路易和亨利相继阵亡。
此时发生的两件事有助于这场叛乱:菲利普宣告破产(1575年)和雷克森斯死于围攻齐里科齐(Zierikzee)之役(1576年3月5日)。国王指派他的异母兄弟奥地利的堂·胡安接任那个令人讨厌的职位,但堂·胡安直到11月才到达卢森堡。在此时期,荷兰和西兰的代表在代尔夫特(4月25日)签订《和解法案》(Act of Pacification),给予威廉陆海至高的统帅权和任派官职权,甚至在紧急需要时,有权将其盟国置于一位外国亲王的保护之下。获得这个新的职权,威廉呼吁其他诸省加入,驱逐荷兰境内的西班牙人。他保证天主教徒和新教徒同样有思想上和宗教上的自由。
在南方诸省,如果不是西班牙士兵在齐里科齐发生兵变(7月),开始了一场不分青红皂白的掠夺和暴行,使佛兰德斯和布拉班特笼罩着恐怖的气氛,他的呼吁可能引不起什么共鸣。在布鲁塞尔的内阁谴责他们,他们却公然蔑视之。内阁宣布他们为不法之徒,却缺乏实力对付他们。威廉表示愿意派军队保护并重申其宗教自由的誓言,但内阁迟疑不决,于是布鲁塞尔的人民推翻它成立另一个由菲利普·克罗伊(Philippe de Croy)领导的内阁,由他与威廉谈判。9月26日,根特欢迎一队由威廉派来保护他们、抵抗西班牙反叛士兵的部队。10月19日,布拉班特、佛兰德斯及费纳特的代表在根特开会,他们都不愿其政府与威廉联盟。20日,西班牙的叛乱者抢劫了马斯特里赫特。28日,参加会议者为了得到威廉部队的保护,签订了《根特和约》(Pacification of Ghent),停止了所有对异教徒的迫害,同意联合起来把所有的西班牙人从他们的省份驱逐出去。南方诸省的国会在布鲁塞尔开会,拒绝签署和约,认为这是对抗国王的战争宣言。
叛军的作乱再次增强了威廉的论点。1576年11月4日,西班牙军队占领了安特卫普,发动了荷兰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抢劫。市民起来反抗,但是都遭击溃,有7000人被杀。上千的建筑物,其中有些是建筑的杰作,都付之一炬。男女老幼都被疯狂的西班牙士兵屠杀,他们口中大喊着“圣地亚哥!西班牙!流血吧!纵欲吧!放火吧!抢劫吧!”整个晚上士兵都抢劫着这座富裕的城市,几乎没有一家幸免。为了逼出隐藏的财物,不管真有还是假有,他们当着子女的面拷打双亲,婴儿在母亲的怀中被砍杀,丈夫目睹妻子被鞭打至死。在两天多的时间里,“西班牙复仇女神”继续发着狂怒,直到士兵们抢够了黄金珠宝及贵重的衣服,开始在死尸杂陈的街上,互睹他们所抢来的东西。11月28日,国会批准了《根特和约》。
堂·胡安从卢森堡通知他将进入布鲁塞尔时,国会答谢:除非他接受和约,恢复各省的特许状,解除荷兰境内所有的西班牙部队,否则国会不接受他为统治者。堂·胡安骁勇善战,但不长于外交,无兵又无钱,在卢森堡烦闷地度过了一个冬天,1577年2月12日,他签署了《永久的诏书》(Perpetual Edict),承认和约及各省的特权。3月1日,堂·胡安设宴庆祝他进入布鲁塞尔,而此城也高兴有一位这样英俊而无实权的统治者。西班牙部队离开了,和平的笑容在这曾遭蹂躏的地方呈现片刻。
堂·胡安的梦想超出了他的财力所能负荷的范围。经过在莱潘托和突尼斯的征战无功之后,这位无助的贵族心灰意冷。在邻近的英格兰,美丽的玛丽·斯图亚特正被凶恶的伊丽莎白囚禁。他不禁发问:“为什么不召集一支军队和船舰,渡过海洋,废除伊丽莎白,与玛丽·斯图亚特结婚,做英格兰和苏格兰的国王,而使那陷入黑暗的地区重回天主教的怀抱呢?”菲利普畏惧现实与梦想之间的差距,认为他的弟弟愚不可及。堂·胡安证明了这一点,他突然离开布鲁塞尔(6月11日),成为天主教华隆军团的领袖,否认和约。国会与堂·胡安谈判,未获任何结果,于是邀请威廉来到首都。他在到达时(9月23日)受到大部分天主教市民的欢迎,认为只有他能够引导荷兰走向自由。10月8日,国会通知堂·胡安,不再承认他为统治者,但将会接受他的一位血亲接替他的职位。1577年12月10日,除了那慕尔省外,所有省份联结为“布鲁塞尔联盟”。惧于威廉的加尔文主义,国会中的天主教会员请求奥地利大公马赛厄斯接受荷兰政府。这位20岁的年轻人来了,而且正式就职(1578年1月18日),但威廉的支持者说服这位新统治者指派威廉为他的副官,实际上就是内阁和政策的指挥者。
只有各种宗教的相互容忍,才能够保持这个联合,而不致失于偏执。荷兰的加尔文教徒和西班牙的天主教徒一样,坚信只有无宗教信仰者能够实行容忍。他们许多人公开称奥朗日的威廉为无神论者。加尔文教派的牧师彼得·达西纳斯(Peter Dathenus)指控威廉把国家当作唯一信仰的神,改变他的宗教信仰,就像别人换一件衣服那样。加尔文教徒只占荷兰人口的1/10(这种情形持续到1587年),但他们都是活跃而有野心的人物,都是武装的。他们控制了政治集会,以新教徒取代天主教徒官员。1573年,各省议会禁止所有天主教徒在荷兰进行礼拜仪式,理由是每位天主教徒都可能臣服西班牙。1578年,加尔文教义在西兰几乎是普遍化的宗教信仰,而在夫里斯兰,虽然人数不多,却保有政治上的支配力。1572年,破坏偶像的浪潮掠过荷兰和西兰,1576年后,其他各省,甚至佛兰德斯和布拉班特也都经历了类似浪潮。所有宗教与艺术的结合都被指斥为崇拜偶像和冒渎神圣。教堂里的画像、雕像、十字架及装饰品一律除尽,金银器皿被熔掉毁掉,仅存的是空白的墙壁。那些“乞丐”拷问天主教教士,把一些教士处死。
威廉反对这些措施,却默许少数加尔文教徒在布鲁塞尔、伊普瑞斯、布鲁日及北方的佛兰德斯夺取政权。在根特,胜利的加尔文教徒任意禁锢议员,抢劫教堂和修道院,没收教会财产,禁止所有的天主教活动,在大庭广众下把修道士烧死,并建立了一个革命性的共和国(1577年)。在阿姆斯特丹(1578年5月24日)武装的加尔文教徒进占市政府,赶走了官员,而以加尔文教徒取而代之,并在被洗劫一空的教堂举行“宗教改革派”的崇拜仪式。第二天,同样的暴乱也使哈伦城面目全非。在威廉的总司令部所在地安特卫普,新教徒把天主教的教士和修道士赶出这个城市(5月28日)。威廉痛责他部下的这些暴行,并劝服他们让天主教恢复活动,但1581年,安特卫普和乌得勒支的天主教活动都被禁止了。加尔文教徒指责天主教的教士以伪造的圣徒遗物和捏造的奇迹欺骗人民。
威廉忧伤地看着自己多年来辛苦促成的联盟在分歧、混乱和仇恨的情况下收场。几个实施加尔文教派民主政体的城市都陷入混乱,以至于一些有财产的人,无论新教徒还是天主教徒,不禁怀疑这些新的统治方式,对于他们来说,是否比旧日的敕令及所有其他的行政措施更糟?威廉为了迎合这一要求秩序的趋势,与弗朗索瓦即安茹公爵商议,从腐败无能的马赛厄斯手中接管统治权。但后来事实证明安茹公爵是一个不忠与无用的人。正在此时,一支拥有2万士兵、受过严格训练的西班牙新军,在当时最具才干的将领的领导下向北方进军。这对于威廉来说真是一件极端不幸的事。1577年12月,亚历山德罗·法尔内塞,即帕尔马公爵率领他的部队到达卢森堡的堂·胡安那里。1578年1月31日,他在格布罗克斯(Gembloux)打败了国会的部队。勒芬(Louvain)城及上打的小城市都向这位新征服者投降。荷兰的国会从布鲁塞尔迁到安特卫普,堂·胡安刚刚嗅到新的荣耀气息,却在1578年10月1日因恶性热病,死于那慕尔城,享年33岁。于是菲利普指派法尔内塞为新总督,开始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