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瓦在荷兰(1567—1573)

时间:2024-11-21 12:44:01关键词:荷兰的叛乱

阿尔瓦当时59岁,在埃尔·格列柯画像中的模样是这样的:修长纤瘦,黑眼珠,黄皮肤,银须。20岁时他继承了显赫的头衔与庞大的地产。他很早就开始军事生涯,以勇敢、智慧与严厉著称。菲利普要他加入自己的内阁会议,并虚心聆听他的谏言。在此紧要关头,作为一位曾受西班牙式纪律与虔敬训练的军人,他的献策是:毫无怜惜地扫平叛乱者,因为任何退让将使敌人更加顽强。菲利普授以全权并祝福他成功。

阿尔瓦横过意大利,并在意大利招募一支1万人的精选部队,其主要兵源是驻扎于那不勒斯与米兰的西班牙卫戍部队,给他们最新的武器与甲胄,并挑选出2000名妓女慰劳他们。他率领他们越过阿尔卑斯山,穿过勃艮第、洛林和卢森堡,于1567年8月22日进入布鲁塞尔。爱格蒙特非常恭谨地迎接他,并送他两匹罕见的骏马。玛格丽特带着遗憾与他相见,觉得她兄弟的这一举措,无疑在她才重新恢复人道秩序时免除了她的职务。阿尔瓦将他的西班牙部队驻进几个大城市时,她提出抗议,但是公爵冷漠地回答说:“我已准备对此负全责。”玛格丽特请求菲利普允许她辞职,他答应了,并赐给她一份相当丰厚的恩俸。她离开布鲁塞尔,回到她在帕尔马的家。天主教徒很忧伤,因为他们尊敬她;新教徒也很忧伤,因为他们知道不久在阿尔瓦有计划的严酷暴行之下,她那些最残忍的措施也会显得温和。

这位新摄政兼总督,把自己安顿在安特卫普的城堡,并着手准备清除荷兰的异教徒。他邀请爱格蒙特和霍恩共进晚餐,摆下“鸿门宴”将他们逮捕,并在层层重兵护卫下,把他们送到根特的一座城堡里(9月7日)。他指派了一个“纷争委员会”——这个委员会被恐惧的新教徒们称为“血腥委员会”,9位委员中荷兰人有7位、西班牙人有2位,但只有西班牙人有投票权,阿尔瓦则对一些他特别感兴趣的案件保留了最后裁定权。他命令议会搜捕所有反对天主教和西班牙政府的可疑人物,秘密地审问他们,如发现有罪即毫不留情地迅速予以惩治。密探们四处侦察,告密者受到鼓励出卖他们的亲戚、敌人、朋友。对外移民是被禁止的,船长如果帮助移民将被吊死。凡是不能阻止或不惩治叛乱的城市,则被判为有罪,有关官员则被禁锢或罚款。成千的人遭到逮捕,在某一清晨就有约1500人在睡眠中被捕而送往监狱。所有的审判立即进行,一次投票判处死刑的人数达30人、40人甚至50人。在一个月中(1568年1月)有84名瓦伦辛的居民被执行死刑。不久,佛兰德斯的居民几乎没有一家人不沉浸在家人被“血腥委员会”逮捕或杀害的悲痛中。在荷兰几乎没有一个人敢反抗,即使是轻微的批评,也可能导致逮捕的厄运。

阿尔瓦感到他的成功中唯一的瑕疵是:未能引诱奥朗日的威廉进入他的掌握中。“纷争委员会”草拟了一份起诉书,对威廉、威廉的兄弟路易、威廉的连襟——范登伯格(Van den Berg)伯爵、蒙蒂格尼男爵及其他曾经鼓动异端邪说及叛乱的领导者诸人予以起诉。蒙蒂格尼男爵仍然留在西班牙,菲利普将他囚禁起来。威廉的儿子菲利普·威廉,即布伦伯爵,是卢万大学的学生,也被捕了,被送往西班牙,并被教养成为一位激烈的天主教徒,否定了他父亲的主义。威廉被宣布为一个罪犯,任何人都可以杀他而不受法律的制裁。

阿尔瓦在荷兰(1567—1573)

威廉继续编组军队,鼓励他的兄弟路易也如此做。他求援于路德教派的王子们,但他们的反应冷漠;他向伊丽莎白女王请援,她很谨慎地予以婉拒;他筹募的金钱从安特卫普、阿姆斯特丹、莱登、哈伦、夫勒辛等地送来;范登伯格伯爵、科兰波切、胡赫斯特拉滕(Hoogstraaten)每人各送了3万金币;而他本人也卖掉珠宝、金银器皿、织锦画、家具,贡献了5万金币。由于法国宗教战争的休战,许多雇佣兵都身无分文地回到德国,兵源很充裕。这时宽容政策对威廉是相当必要的,他必须赢取路德教派和加尔文教徒的支持,他还必须向荷兰的天主教徒保证:在脱离西班牙统治后,绝不干扰阻碍信奉天主教的活动。

他计划三支军队同时行动。法国新教徒的部队从西南方攻击阿都瓦,胡赫斯特拉滕率领他的部队攻击南方马斯特里赫特(Maastricht),拿骚的路易由德国攻入东北方的特里斯兰德。法国新教徒的部队和胡赫斯特拉滕的部队都被击溃,但路易的部队在海利杰里(Heiligerlee)把西班牙的军队打败了(1568年5月23日)。阿尔瓦下令处死爱格蒙特和霍恩(6月5日),以便征调原来用于警卫他们及根特的3000人的军队。他率领这支增援部队向夫里斯兰进发,在杰敏根击溃了路易的脆弱部队(7月21日),并杀了7000人。路易逃脱。10月,威廉率领2.5万人进入布拉班特,决心与阿尔瓦拼死一战。阿尔瓦军队数目虽不如威廉多,但训练精良,战略的运用更胜过威廉。阿尔瓦除摧毁其后卫部队外,尽量避免正面战斗。威廉的军队因发不出军饷,士兵们拒绝作战。他只好把他们安全地带到法国予以解散。然后,他自己化装成为一个农夫,从法国逃到德国,由一城潜至另一城,以防被杀。这几场惨烈的战役掀起了“八十年战争”(Eighty Year’s War)的序幕,荷兰人表现了空前的毅力,直到1648年他们最终获得胜利。

此时,阿尔瓦是战场上光荣的胜利者,但也同样遭遇到军费短缺的问题。菲利普安排热那亚的银行家由海运送45万金币给他,该船舰却遭英国的掠盗,迫入普利茅斯港,加之伊丽莎白女王本来就有意帮助威廉,便没收了这笔钱财。阿尔瓦召集贵族和国会议员到布鲁塞尔开会,而且建议(1569年3月20日)所有财产征收1%的直接税、不动产每次转让征收5%的永久税、每批交易征收10%的永久税。国会抗议此项税收,因为许多物品在一年中将数度易主,此种交易税近乎没收。此案呈各省议会表决,遭到激烈的反对。阿尔瓦不得不延缓10%税捐的征收,直到1572年才施行。同时,在以后的两年中,他必须安于1%的税收和每年200万金币的赠款。纵使是1%的税也很难征收到。乌得勒支地区拒绝缴付税款,尽管他在当地驻了一团军队,抗拒之事仍然发生。阿尔瓦宣布该区为叛国区,废止其特许状和特权,没收人民的所有财产,归于国王之手。

由于这些税捐及其执行的手段,使从未尝过败绩的阿尔瓦被打败了。现在几乎全体民众(天主教徒和新教徒)都反对他。他们抱怨他的苛刻税收使已经繁荣的荷兰商业活动受到阻碍和打击,迁怒之声与日俱增。这位打仗比管理财务更熟练的阿尔瓦,为了报复伊丽莎白擅自占取热那亚那笔款项,强占英国在荷兰的财产,同时禁止和英国通商。伊丽莎白随即没收荷兰在英国的货物,又把贸易转向汉堡。荷兰商业很快没落。店铺关闭,失业情形日趋严重,而过去一向对新教徒的吊死及掠夺教堂事件耐心容忍、势力庞大的商业阶级,也秘密倾向于革命,并资助经费。天主教教士唯恐国家经济即将崩溃,也反对阿尔瓦,并警告菲利普说阿尔瓦正在毁灭这个国家。曾经为阿尔瓦的胜利而高兴的教皇庇护五世,也和枢机主教格兰维尔同为阿尔瓦的残酷而悲痛,主张大赦所有悔改的叛徒和异教徒。菲利普同意此举,并通知阿尔瓦(1569年2月)。但阿尔瓦要求暂缓,因此大赦一直到1570年7月16日才正式公布。在这一年,教皇赐给阿尔瓦神圣的帽子和佩剑,赐给阿尔瓦的妻子金玫瑰。菲利普把监禁在牢狱中的蒙蒂格尼处死(1570年10月16日)。

新的暴动相继发生。1568年3月,一群自称是“蛮横乞丐者”的人改变他们的初衷,掠夺教堂和修道院,并把牧师和修道士的耳朵和鼻子割掉,仿佛有意和“血腥委员会”的残暴一较高下。1569年至1572年,另一批自称为“海上乞丐”的群众攫取18条船的控制权,以奥朗日的威廉的名义,袭击荷兰的海岸,抢劫教堂和修道院,夺取西班牙的船只,并在友善的英国港口——甚至在远方,那时还为新教徒把持的拉·罗契尔取得补给。任何沿岸城市只要没有西班牙卫戍部队驻守,那些“海上乞丐”就蜂拥而至,占领要塞堡垒,并开筑险峻的堤坝,使西班牙的军队没有办法接近。阿尔瓦无法再得到由海运而来的供应。受到这样的保护,一些主要城市如荷兰、西兰、吉德兰、夫里斯兰等都向奥朗日的威廉表示忠贞不贰,并且同意给予他军需补给(1572年7月)。威廉先把总部迁移到代尔夫特,并宣布自己是“秃子、加尔文教徒”,他的脑袋的确比他的信仰更真切。菲利普·凡·马尼克斯(Philip van Marnix)写了一首诗歌《威廉·凡·那叟》,这首诗成为荷兰的国家赞美诗。

由于受到如此的鼓励,威廉组织了另一支军队,攻入布拉班特。同时,拿骚的路易靠着科利尼的支持,在法国筹组一支部队进入埃诺,攻陷了瓦伦辛和蒙斯(1572年5月23日)。阿尔瓦进军收复蒙斯,希望借以阻止路易由法国取得进一步的支援。威廉向南方进军支援他的兄弟。他虽赢取了小小的胜利,不久其财源耗尽,他的部队靠抢劫教堂维持,以杀戮教士自娱。天主教起而反抗,威廉的军队逼近布鲁塞尔时,发现城门紧闭,市民武装抗拒。他们继续前进,当距离蒙斯仅1英里时,他们在睡梦中受到600名西班牙士兵的袭击。威廉的800名士兵在来不及整军抗拒之前就被杀,威廉自己也弃甲逃遁,带着残余的部队逃到布拉班特的梅赫伦。由于科利尼被杀及圣巴托罗缪大惨案的发生,从法国取得援助的希望也告幻灭。9月17日,蒙斯城落在阿尔瓦的手里,阿尔瓦允许路易和他的残存部队安然离去,但阿尔瓦的将军菲利普·诺瓦梅斯(Philippe de Novarmes)自作主张,吊死上百的居民,没收他们的财产,并廉价收买居民的财物。

威廉在战略上的失败、对军队的缺乏控制及“乞丐们”的蛮横,破坏了他团结天主教徒、加尔文教徒和路德教徒反对阿尔瓦暴政的希望。这些“乞丐”几乎都是狂热的加尔文教徒,他们对付天主教徒的残暴,与宗教裁判所、“血腥委员会”对付叛徒和异教徒如出一辙。他们要天主教的俘虏在皈依加尔文教和死之间做选择,有时候在经过难以置信的痛苦拷问后,他们毫不犹疑地杀死这些坚守旧信仰的天主教徒。在争斗中,双方都杀死了许多战俘。

许许多多的地方都可以看到吊刑……他们自己的兄弟,被敌人虏获……岛上人民在这些残酷的行为中找到了残暴的乐趣。在他们眼中,西班牙人不再具有人性。有一次在维尔,一位外科医生把一个西班牙囚犯的心脏割出来钉在船首,邀请市民观看,并以牙咬嚼心脏。许多人做了此事以满足兽性。

这些残忍的“乞丐”击败了阿尔瓦,阿尔瓦从战役中退休下来,把收复和惩罚那曾经赞同或屈服于威廉的城市的工作交给他的儿子阿尔瓦雷斯(álvarez)。阿尔瓦雷斯从梅赫伦开始着手,这个城市仅做稍微的反抗,教士和市民都参加悔罪的行列,请求赦免此城。但阿尔瓦下令复仇。3天内,阿尔瓦雷斯的部队抢劫民家、修道院和教堂,偷取珠宝和神像穿的贵重外袍,把圣饼践踏于脚下,屠杀男人,侵犯妇女,不论其为天主教徒或新教徒。他的军队侵入吉德兰省,击溃聚特芬微弱的防线,几乎杀尽城里的人。小纳登(Naarden)城经过短暂的抵抗也屈服了,款宴迎接这些西班牙征服者。士兵们又吃又喝,然后杀死城里每一个人。他们继续向哈伦前进,此城是加尔文教的中心,曾对叛乱表现得特别热心,他们有一支4000名军士的卫戍部队坚守城池,以致阿尔瓦雷斯打算撤退。但阿尔瓦威胁他,假如他停止围攻,就不认他这个儿子。威廉派3000名士兵去攻打阿尔瓦雷斯的军队,但全军覆没,而所有拯救哈伦的努力均告失败。经过7个月的围攻,城内的粮食殆尽,人民以野草树皮果腹,最后终于投降(1573年7月11日)。当时守军仅剩1600名,他们大都被处死,400个居领导地位的市民被处决,其余同意以缴付25万基尔德而获得赦免。

这是阿尔瓦政权的最后、花费最大的一次胜利。伤亡的士兵超过1.2万人,令人痛恨的税收所得都徒然倾入战争的漏勺里。菲利普把金钱的损失看得比人命的伤亡更重。他发现阿尔瓦不仅不受拥戴,而且支付无度,更发现阿尔瓦将官们要联合荷兰反对西班牙。阿尔瓦察觉局势的改变而请求离去。他自夸曾处决1.8万个叛徒,但异教徒的势力仍然屹立不动,他们甚至控制了港口和海域,荷兰和西兰两省都完全脱离国王的控制。那慕尔主教估计阿尔瓦在7年里对天主教的伤害远较路德教派和加尔文教派在这30年对天主教的伤害更大。阿尔瓦辞呈获准,他离开了荷兰(1573年12月18日),受到菲利普的善待,在72岁时又率领西班牙军队征服葡萄牙(1580年)。班师回国途中,他患了慢性热病,只能靠喝人奶苟延生命。他死于1582年12月12日。他以人奶维持了一年生命,却有半个世纪活在血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