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儿子除了奢侈浪费酷似其父之外,其他各方面都和父亲不同。我们从很多委拉斯开兹替他画的像中认识他的外貌。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院收藏的画像中,他19岁(1624年),英俊、金发,有点发福;在伦敦的国家画廊中,他是愉快而自信的27岁,肥胖而忧郁的50岁;在普拉多博物馆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光荣和衰落的5个阶段;在佛罗伦萨、都灵、维也纳、辛辛那提等地的博物馆也有他的画像——他一定有半辈子是活在委拉斯开兹的画室中。但是那些画像只显露出他的官式画像,实际上他并非真的如此严肃和骄傲。通过研究委拉斯开兹替他的孩子们所作的画像,我们可以对他有一个更公正的印象。大概他是毫无理由地爱着他的孩子们,就像我们爱我们的孩子一样。实际上他是一个仁慈的人,对艺术家、作家和女人非常慷慨,不像他父亲那样想做“半圣人”,而是享受食物和性、戏剧和图画、宫廷和狩猎,即使在一个垂死的西班牙,他也决心尽情地享受生活。或许由于他如此充分地欣赏生命,他在位时期,西班牙的诗歌和戏剧、绘画和雕刻都有着空前绝后的繁盛景况。他感觉享乐似乎太繁杂时,便增加祷告,他靠他的诚意铺平通往天国的道路。他有32个私生子,他承认其中8个。由于没有太多的时间留作处理政府事务,他将他的权力和工作托付给17世纪外交界的一位雄才。
奥利弗雷伯爵加斯帕·古兹曼(Gaspar de Guzmán)和黎塞留的事业相当,却站在对立的地位。为了争夺欧洲的领导权,这位伟大的伯爵和那位诡计多端的枢机主教斗智斗勇了21年(1621—1642年)。委拉斯开兹毫无恐惧也毫无指责地将奥利弗雷显示给我们,他那好斗的个性显示在他那端正的胡须上,那髭卷曲得像凶恶的镰刀,他的长袍和绶带、链条和国家的钥匙都显示出一种权威。他帝王般的骄傲,易于激怒的个性及严肃的执拗等缺点,使所有人疏远他。他以奉献式的热情和勤勉为西班牙服务,在那个贫渎的环境中他仍然保持坦诚,除了取悦国王以外,他蔑视一切世俗的娱乐,私生活简约朴实。他热诚地支持西班牙的文学和艺术。只有知道他上述这些优点的人,才会继续和他亲近。他精诚努力以求减少浪费、抑制贪污,为财政上追回过去的侵吞款项,减少王室开销,在衣着和装备上力求经济、节约,甚至想抑制宗教裁判所的残忍。他亲自负起行政、政策、外交和战争各方面的重任。每天破晓之前他便开始辛勤工作,一直到精疲力竭。他咒骂那有着同样热诚的黎塞留,正在缓慢、狡猾又冷酷地蚕食哈布斯堡王朝在奥地利和西班牙的势力。为了面对这种致命的挑战,在加泰罗尼亚、葡萄牙、法国、那不勒斯、曼图亚、荷兰等地及那广阔而残酷的“三十年战争”战场,处处都需要军队。军队需要金钱,而金钱有待于赋税。货物税上升到14%,贸易因而受到阻碍。收税员在余款抵达国库之前,先侵吞了2/3。因此,凭借他爱国的决心,奥利弗雷损伤了西班牙的经济生活以挽救其政治权势。
我们撇开那血腥的战争场面,它们在增加我们的知识和人类尊严上一无助益。那是一场力量的搏斗而非原则的坚持,双方为了军事上的胜利都将宗教置之一旁:黎塞留资助德国境内的新教徒对抗天主教的奥地利;奥利弗雷每年给罗翰公爵亨利30万杜卡特,以延缓法国境内的胡格诺教派叛变。最后,西班牙被击败,她的海上势力在当镇(Down)一役(1639年)中为荷兰人终止,陆上势力则被法国人在鲁西永(1642年)和罗克罗伊(1643年)两地击败。在西班牙衰竭之时,葡萄牙和加泰罗尼亚争取到了自由(1640年),而加泰罗尼亚共和国则在法国协助之下和卡斯提对抗了19年。最后,这位曾在无数患难中信托其大臣的柔弱国君,勉强地免除了奥利弗雷的职务(1643年)。奥利弗雷逃离对他满怀敌意的马德里,自愿放逐到遥远的托罗,在那里,两年以后他癫狂地死去。
菲利普现在已亲政一段时间。他减少自己的开销,为良心所驱,将心力放在政府事务上。但是,导致西班牙衰落的各种因素,不是他能了解和控制的。战争继续进行,赋税未能降低,物产和人口减少。《威斯特伐利亚和约》中,西班牙求助无门,不得不在将近一个世纪的战争之后,承认联合省份的独立。《比利牛斯和约》(The Peace of Pyrenees,1659年)中,正式承认法国在欧洲的优势。在这一切灾难中,菲利普忠实而忍耐的妻子伊萨贝尔死了(1644年),两年以后,他唯一的儿子巴尔塔沙也随她而去。委拉斯开兹曾替这孩子作过非常迷人的画像。此时国王只剩下一个合法的孩子——玛丽亚·特蕾莎。他将这个女儿许配给路易十四。由于渴盼一位继承人,这时年已44岁的菲利普和他14岁的侄女——奥地利的玛丽安娜结婚(1649年),此前,她曾和巴尔塔沙订婚。她替他生了两个儿子,菲利普·普罗斯波,在4岁时夭折,及以后的查理二世卡洛斯·塞冈多。这位疲惫的国王,胆结石使他痛苦,痔疮使他衰弱,又受巫医僧侣的折磨,1665年,他终于离开了王位,也离开了尘世。临终时他因后继有人而感到安慰,却想不到他那半白痴的儿子会把整个西班牙赠送给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