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萨里-哥白尼时代的科学(1517—1565)

时间:2024-11-21 10:26:04关键词:哥白尼时代的科学

1543年,安德烈·维萨里发表了一本医学著作,威廉·奥斯勒爵士(Sir William Osier)誉之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医学著作。他的父亲安德烈·维萨里(Andreas Wessel)是布鲁塞尔一个很有名气的药剂师,其祖父曾是勃艮第的玛丽女王的医生,之后成为其夫马克西米里安一世的御用医师;其曾祖曾为布鲁塞尔市医生,其曾曾祖父也是医生,曾对阿维森纳的《卡农》(Kanun)写了一篇评论,他渊博的家学一如巴赫。从维萨里出生时起就具备这种家学,因此很快地养成一种解剖的习性(他对任何一种动物都具有危险性,他很细心地解剖狗、猫、老鼠等)。但他并未忽略掉其他课程。22岁时,他已能用拉丁文演说,而且能读希腊文。1533年至1536年,他在巴黎跟从杰克·杜布瓦(Jacques Dubois)习解剖学,后者对许多肌肉和血管的命名一直沿袭到今日。正如他的老师一样,维萨里有很长的一段时期尊崇盖仑如同尊崇《圣经》一样,他从未抛弃对后者的尊敬,但他更相信观察与解剖的权威性。他和许多同学一起参观许多停尸间,里面停放着许多从墓地掘出的尸骨。因此,他们能熟悉人类骨骼的各个部分,他说:“我们甚至蒙住眼睛,和同伴打赌,在半个小时之内能用手摸来辨认任何骨头。”在杜布瓦的课堂里,只要他对课堂所教的相当熟悉的话,他就经常代老师操刀,从事实际的解剖的工作,有“野蛮的外科医生”之称。

查理五世侵入法兰西时(1536年),维萨里回到卢万。被缺少尸首困扰,他和他的朋友伽玛·弗里修斯(Gemma Frisius,其后成为一个著名的数学家)意外地找到一具。他的报告说明了他的情绪:

我们到处游荡寻找尸骨时,我走到乡下路旁一块通常埋放着被处决者的尸首的地方,我碰到一具已枯的尸首,肉已腐烂无存,仅剩枯骨。得伽玛之助,我爬上尸堆,拉出大腿骨……肩胛骨则连着臂及腕一起出来……在几次秘密地把腿和手臂拿回家以后……我在夜里溜到城外,以便取得胸廓,因为那是一大串连在一起。我内心充满了这种欲望……第二天我从另一个城门零零碎碎地将骨头运回去。

市长知道这一问题后,将所能得到的任何尸首提供给这所解剖学校。正如维萨里自己所说:“市长自己也常定期地参加我主持的解剖示范。”

维萨里-哥白尼时代的科学(1517—1565)

一个有这种“高度欲望”的人是不容易减低工作热诚的。他为了有关放血的方法而与一个老师有过激烈的冲突,因而离开卢万顺莱茵河而下(1537年),越过阿尔卑斯山到意大利。他这时技术已经相当熟练,在同年底就在帕多瓦以最少的费用毕业,取得博士学位。依照当时的规定,学生学位程度越高,其毕业所交的费用越低。毕业后第二天(1537年12月6日),威尼斯元老院指派他为帕多瓦大学外科和解剖学教授。当时他仅23岁。

在以后6年中,他在帕多瓦、波隆那、比萨教书,亲手做过数百次的解剖手术,发表过一些短文。在他的指导下,一位名叫卡卡尔的学生(Kalkar)画了6幅图板,1538年发表时命名为《解剖六图》(Tabulae Anatomicae Sex)。一年之后,维塞利亚斯在《放血通讯》上著文支持巴黎皮埃尔·布里索(Pierre Brissot)的放血方法。在他的论文里透露了一些他对静脉系统解剖的结果,这种观察对血液循环的发现大有贡献。1541年至1542年间,他与其他学者合辑了盖仑书的希腊版本。他发现盖仑的错误时,他感到非常惊讶。因为最简单的人体解剖就能证实那是错误的。盖仑认为下颌有两块组成,胸骨有7块,肝有好几叶。只有假设盖仑解剖其他动物,而不曾解剖人体时,我们才能解释这种错误并原谅之。维萨里觉得必须修改人体解剖科学。因此他开始从事他的著作。

奥波里努斯(Johannes Oporinus)于1543年在巴塞尔出版《人体结构论》一书,该书厚达663页。刚问世时,其封面是杜瑞画的一幅维萨里在50多个学生注视下,示范解剖一条手臂的图,使读者大为震惊。然后有许多插图:有277幅史无前例精密正确的解剖木刻图,在主体的后面刻着一些与科学无关而富艺术气息的风景佳作陪衬,而主体则如在书桌前的一幅骨骼。这些大多是卡卡尔所作。那些木刻画非常精美,人们以为那是提香画室里的作品,至少是在他监督指导下的作品。在这里我们必须补充一句,在这些画中有几幅是维萨里画的。他自己用骡子带着那些木刻板由威尼斯翻过阿尔卑斯山,到达巴塞尔。印刷完成之后,那些木刻板在妥善保存之后,被转卖、交换,最后终于遗失了。1893年,那些木刻板在慕尼黑大学的图书馆被发现,而又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被炸弹炸毁。

比那些画更使我们惊讶的是那篇论文,是一个29岁的青年写的,可称为是分类学的成就,也是科学上的革命。我们称它为革命性的,是因为在解剖学上,这结束了盖仑的时代,重新修正了解剖科学,而且奠定了现代医学的基础。这篇论文首次描述了静脉的正确系统和心脏的解剖,而且做了划时代的声明,称最仔细的解剖显示,心脏里并没有盖仑所说沟通两个心室之间血液的孔。这篇论文为塞尔维特、科隆博及哈维铺下了道路。盖仑的错误一再被纠正过来,如有关肝脏、胆腺、颚骨、子宫等。然而维萨里也犯了一些错误,即使透过观察,他还是不能从心脏的解剖跳到发现血液的循环。但这篇论文的确对各种器官做了前所未有的详尽的正确的描述。他用那双熟练自信的手将人体的每一部分呈现在科学面前。

但他也有个性上的缺点。多年来夜以继日分秒不停地研究使他骄傲地攻击别人,不愿承认前辈的成就和对手的能力。他深爱那句“真正的《圣经》是人体与人的本性”,以致伤害许多神学家。他曾讥讽地提到,他在课室里研究并展示生殖器官时,最受吸引而前来的是那些牧师。他树敌甚多,虽然像格斯纳和加布里埃尔·法洛皮奥(Gabriele Fallopio)很倾仰他的成就,但大多数老一辈的教授,包括他过去的老师杜布瓦,都骂他是粗野无礼的暴发户,并且拼命在他的挑毛病。杜布瓦解释盖仑并没有错,而是从盖仑那个时代以来,人体的结构起了变化。他认为,我们现在每个人看起来并没有弯曲的大腿骨是符合盖仑的描述的,其后来之所以弯曲是因为文艺复兴时代欧洲人裤子太窄之故。

在对这些人的态度极度失望中,维萨里烧毁了一大本《评论》及10本《医学百科全书》(Kitab al-Mansuri)的注释。1544年,他离开意大利,做查理五世的幕僚,充当第二御医。同年他父亲去世,留给他一笔相当大的财产。于是他结了婚,并在布鲁塞尔建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家。他曾写了一本《人体结构》献给查理五世。1555年,该书第二版问世,内容经过详论与修正。这指出,虽然胸膛被切开,但利用人工呼吸能够保持动物的生命,同时利用风箱使停止跳动的心脏复苏。从此以后,维萨里对解剖学就不再有其他贡献了。他专心治疗国王和百姓的病、行医及研究外科。查理五世逊位之后,他又变成菲利普二世的第二御医。1559年7月,国王派他帮助帕雷(Ambroise Paré),希望挽救受伤的亨利二世,维萨里试用一种临床检验,发现亨利没有治愈的可能。同年底,他和他的家人伴随菲利普到西班牙。

同时,其他人在解剖方面有很大的进步。卡诺(Giambattista Cano)发现静脉活瓣(1547年);塞尔维特解释血液在肺的循环(1553年);里亚多·科伦坡也有同样的发现(1558年),并用活的心脏来证明。但以后经过了70年,哈维才有了划时代的发现。他指出血液从心脏,经肺,再到心脏,再经动脉、静脉,再回到心脏的路线。阿拉伯医生伊本·阿尔纳菲斯(Ibn al-Nafis)在1285年就预测到塞尔维特的发现,可说其理论的传统一直传到西班牙,由塞尔维特在年轻时继承起来。

维萨里在西班牙也相当冒险。在西班牙王宫里,当地的医生尊敬他,却不理会他的诊断。菲利普的独子堂卡洛斯(Don Carlos)因跌倒而导致脑震荡时(1562年),维萨里建议用环锯施行手术。他的建议被拒绝,堂卡洛斯处于死亡的边缘。他们用圣徒的遗物和符咒来保护伤者,虔诚的人民鞭笞自己来祈求上天创造奇迹,以使堂卡洛斯治愈。但这一切都无效。最后维萨里坚持剖开脑壳,他打开它,取出一大摊脓。王子的病况很快改善。8天之后,菲利普参加一项神圣的游行,感谢上帝。

两年之后,维萨里离开西班牙,原因为何现在仍无定论。帕雷说,维萨里为一个因子宫压缩而即将死亡的妇人开刀,救了她一命,使大部分西班牙人不得不对其赞佩之至。帕雷说:“外科医生的手术刀再一割之后,那妇人突然醒了过来,使她所有的朋友大为吃惊,并由衷地敬佩……在这之前,他们认为这个医生是可憎而不名誉的。”但亲戚们不很欣赏这种突如其来的痊愈。这位法国新教徒医生继续说:“因此,他认为没有更好的路子可走,如果他要很安全地生活,他就必须放弃对国家的热诚。”1579年,一位名叫休伯特·朗格特(Hubert Languet)的法国新教徒也说出同样的故事。他说:有一位名叫维萨里的医生解剖了一个活人,使自己必须受宗教法庭的审判,之后他答应到巴勒斯坦朝圣以赎罪,方得以脱罪。但当时的记载没有提到这件事,天主教的历史学家也斥其为无稽之谈。可能维萨里只是厌倦了西班牙。

他回到意大利,1564年4月从威尼斯起航,到达耶路撒冷。在回航途中,他的船破裂,他因曝晒而死在希腊西海岸外的桑德岛上,身旁无一个亲友,时为1564年10月15日,享年55岁。同一年米开朗基罗去世,莎士比亚诞生。100年来在意大利闪耀的光辉已开始北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