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世纪的礼俗

时间:2024-11-21 09:53:06关键词:人民的生活

当时的人,就像现在,是以其礼俗而非道德来评断的。世人更容易原谅那些以最不低俗的优雅方式所犯下的罪恶。在此,就像大炮和神学之外的每件事情,意大利均居于领先的地位。和意大利人相比,阿尔卑斯山以北的人民,除了法、英有薄薄的上层脸皮,其他外观相当粗鲁。意大利人称他们为“野蛮人”,许多法国人陶醉于夺自意大利人的田庄和卧室,也同意他们的看法。但“野蛮人”渴望受到教化。法国的朝臣和娼妓,诗人和下毒者,追随意大利的模式;英国人则勤勉地跛行其后。

卡斯底里欧内的《科蒂尔》(Courtier,1528年)于1537年被译成法文、1561年译成英文,有礼貌地辩论绅士的定义。礼俗手册成为畅销书,连伊拉斯谟也写了一本。会话在法国成为一种艺术,就像以后在伦敦的美人鱼客栈一样——机巧应答的诀要与斗剑艺术约同时从意大利横渡阿尔卑斯山。会话在法国比在德国更为讲究:德国人以幽默来压服人,法国人却以机智来刺伤他。言论自由是这时代有力的媒介。

因为外表比灵魂更容易表现出来,北方的新贵过分注意衣着。普通人的衣着并不讲究——正如勃鲁盖尔(Brueghel)描写的群众一般:环状帽,袖子凸出的宽松短上衣,裤脚触到舒适鞋子的紧身裤子,具有以阴囊为中心的不雅结构——一种粗野的袋子,有时装饰鲜艳,挂在男人双腿交叉处之前。德国有钱的男人把他们的体格包封在很多层衣服里,头戴宽帽,帽子就像平顶屋状的薄煎饼。但德国女人除穿主妇或厨子服外,显然不穿其他的衣服。在英国,男人也比女士穿着更为精致,一直到伊丽莎白才以成千套的服装使男人相形见绌。亨利八世在服装的奢华方面立下了榜样,以色彩、装饰和珍贵物来美化自己。白金汉公爵在亚瑟王子娶阿拉贡的凯瑟琳时,“穿着由针工织成的长袍,覆以值1500英镑的黑貂上衣”。禁奢令禁止地位低于爵士的任何男人去模仿地位高于自己的人的华丽装束。英国妇女所穿的衣服从脖颈一直到地板,从袖子一直到腕,紧紧地裹着身体,其衣服边镶的毛皮,有宽带扣以金属装饰品,有时带着垂饰或念珠——所戴珠宝没有男人那么多。

在弗朗索瓦一世的鼓励下,法国女人敞开胸衣,展示丰满的胸部,袍背几乎开到最后一根脊骨。若天生的乳房膨胀不够,就把假乳塞在胸衣之下。胸部以下衣服拉得紧紧的,而腰部也勒得紧紧的,袖子拂动时像起大浪似的,隐藏的金属线则展开于裙后和裙边,高跟鞋使女人走起路来意气飞扬,步伐轻快。有地位的女人——其他则不可——允许其服装加上长裙或拖裙,地位越高越长;若尊贵有加,长度可达7码,其女仆或随从随侍其后握其裙摆。另一类的女人以用金属线硬撑着的襞襟盖住颈部,在正常的心理下把自己像机械般在颈上加上枷锁。约1535年,塞尔维特注意到“西班牙女人有穿耳,挂金耳坠(常镶有宝石)的习俗,这在法国被认为是野蛮的”。但1550年,法国女人,甚至男人,也戴耳环了。珠宝继续受追捧。法国男人穿丝衬衣,绒紧身上衣,衬塞肩膀,用紧紧的有色骑马裤包扎其腿,用镶以丝带或饰以珠宝的袋形物来保护其男性的气概。颠倒15世纪的习俗,他们留短发长胡。女发式样之多,难以详述:结成辫子的、蜷曲的、网状的、填满假发的、饰花的,用珍珠装得艳丽夺目的、熏以油膏的、配合时尚而染上各种颜色的、在头上立起高塔或金字塔的。美容师在当时是时尚贵妇不可或缺的人物,因为变老似乎比死更可怕。

16世纪的礼俗

在服饰底下,身体干净不干净呢?一本16世纪的《青年女士指南》(Introduction pour les Jennes Dames)说到“女人不注意保持自己的清洁,除了见得到的地方之外,在内衣底下……一直很脏”,而犬儒派的谚语认为“除了脸和手之外,其他部分洗得较多的唯一女人是娼妓”。也许清洁随不道德而俱进,因为当女人展露其肢体给人看或给许多人看时,清洁就扩大其范围了。常常洗澡,尤其是用香水洗澡,特别是在法国,已成为良好礼仪的一部分。公共浴室随着家庭浴室的增加而减少,而这些家庭浴室通常没有自来水,用钵或浴盆取水。13世纪欧洲的十字军传入的蒸汽浴,整个16世纪很盛行。

在新教土地上,家庭几乎取代了教堂作为宗教崇拜的中心。父亲权充牧师,带领全家人做每日的祈祷、阅读《圣经》、诵读诗歌,而母亲则教小孩子教义问答。在中产阶级里,安慰随虔信而来。把支架和木板合起来,发展成完整的桌子,把凳子、褥垫发展成装有套面的椅子,而有雕刻和天篷的四柱床成为道德稳定和生活富足的象征。家具、盘碟、柴架、厨具做得发光、耐用,以供世世代代之用。锡铝合金制品代替了木制大浅盘,锡或银制的匙代替了木制匙。

人多屋大。女人几乎每年生产,但常养不活,婴儿死亡率很高。约翰·科莱特是22个小孩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他32岁时,所有其他孩子都死了。纽伦堡画家安东·科尔格有25个孩子,其中好像只有3个成年。要使家庭圆满,家中宠物几乎与子孙一样多。鹦鹉已自西印度传入,来自印度的猴子是家中珍爱之物。有完整的文献教妇女和孩子照顾狗和鸟。

餐食浩大。蔬菜初受轻视,后来才渐渐地被人们接受,包心菜、胡萝卜、莴苣、大黄、马铃薯、赖马豆、草莓当时已普遍食用。主餐在上午11点吃,晚餐延到7点钟——阶级越高,时间越迟。啤酒和葡萄酒是每餐——甚至是早餐——的主要饮料。托马斯·莫尔的主要特征之一是他喝水。约1550年,西班牙人从墨西哥传入巧克力,当时咖啡仍未自阿拉伯渗进西欧。1512年,诺森伯兰公爵允许家眷每人——甚至8岁大的男孩——每餐后喝一夸尔的麦酒。16世纪时,英国中部考文垂的平均消耗麦酒量是每一个男人、女人和孩子每天一夸尔。慕尼黑的酿酒坊早在14世纪就很有名了。在英国酗酒不会带来恶名,直到“血腥玛丽”才受到抵制。在德国,它仍很盛行。法国人喝得不凶,可能因为气候没那么冷。

尽管贫穷和受压制,许多生活上的风雅仍然继续。即使穷,也有花园。驻君士坦丁堡的神圣罗马帝国大使贝斯贝奇于1550年首次带进西欧的郁金香,成为荷兰全国的宠物。在英国和法国,乡间别墅成为众所喜爱的时尚。乡下人仍有季节性的节宴——五月节、收获节、万圣节、圣诞节及许多其他的节宴。国王本人参加五朔节,用花冠替自己加冕。富人的娱乐有时为穷人提供了令人兴奋的化装游行,就像1548年亨利二世以隆重的仪式进入里昂时的情形一般,而平民则在远处以恭敬的态度观看着领主们参加马上长枪比武竞赛——直到在狄安娜的国王死后,这项运动不再时兴为止。亨利八世的时代过渡到伊丽莎白时代时,宗教的游行变得更趋于异教。而在欧陆,放荡的道德允许裸女在化装游行中扮演历史或神话上的人物。丢勒承认他自己于1521年被安特卫普表演的这些节目迷醉。

游乐的种类繁多。拉伯雷仅开列名称,其中有的是真的、有的是想象的,就写满一章节;而勃鲁盖尔在其一幅画中,也几乎列出上百种项目。耍熊、斗牛、斗鸡,为百姓所喜;足球、保龄球、拳击、角力等则为锻炼青年,驱其邪气;单在巴黎一城就有250个网球场供16世纪的贵族名门使用。各阶层的人都打猎、赌博。有些贵妇掷骰子,有些主教玩牌赌钱。哑剧演员、卖艺者和演员漫游于乡间,为领主和皇室表演。在家里,人们玩牌、棋、西洋双陆棋和20多种其他游戏。

在所有消遣中,最为人所喜爱的是舞蹈。拉伯雷说:“宴后,他们都瞎闹在一起,到多柳的小树林去,在那里配合着愉快的笛声和悦耳的苏格兰风笛,在草地上跳舞,他们跳得多么庄严,就像是甜蜜而来自仙境的运动。”在英国的五朔节,乡下人也围聚在悦人的5月花彩柱四周,跳着他们快活的村野韵律,然后,显然是沉溺于亲密中,此情此景不由令人想起罗马的花节——花神之节。亨利八世治理下,五朔节游戏常包括摩尔舞(化装舞蹈),该舞是从西班牙的摩尔人传下来的一种西班牙的轻快三步舞加上响板的舞蹈。牛津、剑桥的学生跳舞跳得太疯狂,以致乌克汉姆的威廉禁止这种狂欢的行为在学校礼拜堂附近举行。路德赞成跳舞,特别喜爱“舞伴相互友善地鞠躬、拥抱和开心地旋转的方步舞”。那位严肃的德国学者、宗教改革家梅兰希顿也跳舞。16世纪,在莱比锡,城里的父亲们定期举行舞会,以允许学生“和大企业家、参议员和市民的值得尊敬和高雅的女儿们相识”。查理六世常在法国王宫中开芭蕾舞会。美第奇的凯瑟琳把意大利的舞蹈家带入法国来,在那里,舞蹈发展成一种新贵族的形式。让·塔布罗(Jean Tabourot)在关于最古老的艺术的一本说:“练习舞蹈,以便看看情人是否健康及是否互相适合。舞罢时绅士可以吻情人,以便能肯定她是否有怡人的呼吸。以这种方式……对于社会上的良好治理而言,跳舞是有必要的。”因舞蹈的盛行,音乐从声乐及合唱的形式发展成为器乐的作曲,而器乐成为我们时代最重要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