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基督教国家的人可许很难接受,8到13世纪之间,伊斯兰教在文化、政治以及军事方面优于欧洲的事实。甚至在伊斯兰教式微的16世纪,它的势力范围都还包括从德里到卡萨布兰卡、从亚得里亚堡到亚丁、从突尼斯到廷巴克图的地区。伊本·巴图塔在1353年访问苏丹时,发现该地在穆斯林领导下有令人难以置信的文明存在着;同时一个名叫拉赫曼·萨迪(Abd-er-Rahman Sadi)的黑人穆斯林后来竟能写出一部名叫《达利克·艾斯·苏丹》(Tarik-es-Sudan)(约成于1650年)的极富启发性的优秀历史书,在描述廷巴克图城里藏书1600部以上的各私人图书馆以及那些其遗迹足以证实那个与今世隔离的光荣之存在的巨大清真寺。
马林尼(Marini)王朝促成了摩洛哥的独立,并使费兹与马拉丘斯(Marraqesh)两城发展成为大都市,各有令人见而敬畏的大门,盖起清真寺、藏书丰富的图书馆、坐落林荫间的大学,及能够以半价购物的喧哗市场。13世纪,费兹城居民有12.5万人,人口之多在欧洲各城市中可能仅次于君士坦丁堡、罗马和巴黎。摩洛哥最古老的大学所在地卡罗瓦内(Karouine)寺院中宗教和科学并行不悖,吸引了非洲各伊斯兰国家热心向学的青年,严格地训练3年至12年不等,产生了无数教师、律师、神学家和政治家。坐镇费兹城或马拉丘斯城统治摩洛哥的埃米尔·雅克布二世(Emir Yaqub,1269—1286年)是本世纪中一名最开明的君王。他是一个公正的统治者、聪明的慈善家,以哲学调剂神学、避开偏颇、鼓励和欧洲人建立友善关系。这两个城市容纳许多来自西班牙的避难者,因而在科学、艺术与工业方面增加了新血液。几乎游遍各伊斯兰国家的伊本·巴图塔称摩洛哥是人间的天堂。
现代的游客从费兹城到奥伦城途中,在特勒姆森(Tlemcen)城看到在13世纪时曾经住过12.5万人的朴素无华的遗迹时,一定会感到惊讶。该城64个清真寺中,贾马·埃尔·克比尔(Jama-el-Kebir,1136年)、阿布尔·哈桑(Abul Hassan,1298年)和埃尔·哈拉维(El-Halawi,1353年)是伊斯兰国家中极优异的三个。大理石廊柱,复杂的镶嵌细工,灿烂的壁龛(mihrab),有拱廊的庭院、木雕,还有寺院中高耸的尖塔,这些东西都留下来,告诉我们一个逝去的、而且几乎被遗忘了的辉煌时代的存在。阿布德·埃尔·瓦赫德王朝(Abd-el-Wahid)在此维持了近3个世纪较开明的政治,提倡信仰自由,保护基督徒和犹太人,厚待文学与艺术。土耳其人占领该城(1553年)后,该城丧失了商业中心的重要地位,逐渐式微,隐入历史的阴影中。
更向东行,阿尔及尔因商业与海盗行为的混合而极为兴盛。这个风景如画的港口半隐藏于岩石包围的半圆形海湾中,从地中海到卡斯巴,鳞次栉比地建起一排排的白色住宅与王宫,为私掠船的船员提供极佳的巢穴。远在庞培之时,这个地区的海盗早已劫掠毫无防备的船只。1492年以后,阿尔及尔成为逃离西班牙的摩尔人的避难所,其中有许多人加入海盗行列,带着复仇性的愤怒转而劫掠过路的基督教船只。这些海盗人多势众,胆子越来越大,其船队的浩大有如国家的海军,袭击地中海北部海岸各地。西班牙也以防卫性的远征军回敬,占领奥伦、阿尔及尔及的黎波里等地(1509—1510年)。
1516年,出现了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海盗。因为他蓄了一脸红胡子,意大利人称他巴巴罗萨。他的本名叫海尔·埃德—丁(Khair edDin Khizr),莱斯博斯城的希腊人,和其兄霍鲁斯(Horush)一起加入海盗阵营。海尔·埃德—丁自封为舰队司令时,霍鲁斯率军与阿尔及尔为敌,驱逐西班牙防军,自立为该市市长,后死于战事中(1518年)。海尔·埃德—丁继承乃兄势力,以精力和技巧来统治。为巩固其地位,他到君士坦丁堡,把的黎波里、突尼斯和阿尔及尔的统治权交给塞利姆一世,以求交换一支足以巩固自己在这些地区的臣属省长地位的土耳其兵力。塞利姆答应了,苏里曼大帝也首肯这一安排。1533年,海尔·埃德—丁因为从西班牙这个不友善的国家,把8万名摩尔人运至非洲,成为西部穆斯林心目中的偶像。巴巴罗萨被任命为整个土耳其舰队的总指挥官,统率84艘船只,在西西里岛和意大利海岸袭击各个城市,逮捕数千名基督徒,准备将这些人贩卖为奴。在拿坡里附近登陆时,他逮住据传当时全意大利最可爱的妇女——朱莉亚·贡萨加·科隆纳(Giulia Gonzaga Colonna)。她半裸逃脱,带着一名骑士做护卫,到达目的地之后,又下令处死那名骑士,其中原因人言各殊。
不过,巴巴罗萨热衷的是较不易腐坏的战利品,而不是美女。他的土耳其士兵在比泽特登陆后,他进兵突尼斯(1534年)。内弗西德(Nefsid)王朝自1336年以来把该城治理得很好,艺术和文学在他们的爱好之下极为兴盛,但当今的君王穆莱·哈桑(Muley Hassan)以其残酷与人民为敌。巴巴罗萨逼近时他只能逃命离去,突尼斯城就这么不流血地夺下。突尼西亚划入奥斯曼版图,而巴巴罗萨也成为地中海地区的主宰。
基督教再度面临危机,因为常胜的土耳其舰队随时可能在意大利这个马靴形的岛上建立伊斯兰教的根据地。说来奇怪,弗朗索瓦一世这时和土耳其人为友,教皇克莱门特七世却和法国缔盟。幸亏克莱门特死了(1534年9月25日),教皇保罗三世向查理五世求取攻击巴巴罗萨所需的经费,安德烈·多利亚也提供热那亚舰队的全力支援。1535年春,查理在萨丁尼亚的卡利亚里召集400艘船只与3万大军,越过地中海,包围扼守突尼斯湾的堡垒拉戈勒塔(La Goletta)。经过激战,拉戈勒塔陷落,他继续进兵突尼斯。巴巴罗萨虽曾企图阻止,却战败落荒而逃。突尼斯城里的那些基督徒奴隶击碎锁链,打开城门,查理就这样未遭抵抗地进入该城。他让他的士兵在该城劫掠两天,否则士兵很可能会起而叛变;数以千计的穆斯林被屠杀;几百年来的艺术品尽数毁于一旦。基督徒兴奋地重获自由,而残余的穆斯林被役为奴。查理复立穆莱·哈桑为向他朝贡的属国,留置卫戍部队在波纳(Bona)和拉戈勒塔两城后重返欧洲。
巴巴罗萨逃向君士坦丁堡,得到苏里曼大帝的经费援助,重建一支200条船的新舰队。1537年7月,这支新军登陆塔兰托(Taranto),基督教国家再度被围。威尼斯、教皇和“帝国”成立一项新的神圣联盟,并在科孚城外集合200条船。9月27日,这两支敌对的舰队在亚姆伯拉西亚(Ambracian)湾入口处发生海战,几乎跟当年安东尼和克娄巴特拉在亚克兴角(Actium)与屋大维遭遇的水域同在一处。巴巴罗萨战胜,再度控制海权。一路东航,他一一占领威尼斯在爱琴海和希腊的土地,同时迫使威尼斯城与他单独签订和约。
查理想以礼物和立他为北非属国国王的方式来拉拢巴巴罗萨为他效劳,可惜海尔·埃德—丁喜欢伊斯兰教。1541年10月,查理和多利亚率领一支远征军攻打阿尔及尔,这支军队在陆上被巴巴罗萨的军队击垮,在海上又被暴风雨袭击。巴巴罗萨还以颜色,蹂躏卡拉伯里亚城,势如破竹地直达罗马城的港口奥斯蒂亚。这个大都会的圣地不保,幸亏保罗三世当时和弗朗索瓦极为友好,巴巴罗萨据说由于想对其友邦表示礼让,在奥斯蒂亚取得大笔现钞后平和地离去。他北航土伦港,他的船队在该地受到法国人的欢迎。他要求安拉的船只停泊港内期间教堂的钟不得敲响,因为钟声干扰他的睡眠。他和一支法国舰队携手从“皇帝”手中夺取尼斯和维尔弗兰彻(Villefranche)两地。77岁时,这个常胜海盗载誉退休,80岁时寿终正寝(1546年)。
波纳、拉戈勒塔和的黎波里三地再度落入穆斯林手中。奥斯曼帝国的版图从阿尔及尔拓展至巴格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