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托马斯-沃尔西

时间:2024-06-18 02:59:06关键词:亨利八世与红衣主教沃尔西

尽管亨利后来变成了马基雅维利学说的化身,但在即位之初,对国际事务他还是个新手。对这方面,他知道他需要学习。向谁学?向环绕在他身边的人学。莫尔最有人望,但年仅31岁,而且志在圣贤。托马斯·沃尔西于是成为适当的人选。在年龄上他也仅大3岁,也是一个传教士,可他对政治有兴趣。宗教,在他只是一种攀登政治舞台的阶梯。托马斯出生于伊普斯威奇(Ipswich)“一个贫贱的家庭”,15岁获得牛津学士学位,23岁以津贴生资格考入抹大拉学院。在这里他露了一手,学院要建造一个富丽堂皇的钟楼,他为此花了很大的力气——募到一大笔非他身份能募到的钱。他知道如何往上爬。在处理事务及外交方面,他有极优异的表现。半凭能力,半凭机变,他由亨利七世的小教堂牧师步步高升。亨利八世即位,派他为慈善事业的主持人。不久,他被选入枢密院。一进枢密院,第一件事就使渥兰大吃一惊,因为他建议:成立英西军事联盟,以对抗法国。路易十二当时正进兵意大利,一旦得手,教皇便会被他牵着鼻子走。法国过强,非英之福。亨利之所以接受沃尔西的建议,一方面也是受到他的岳父,西班牙的斐迪南的影响。亨利在这个时期,似乎是一个和平主义者。“对此现况,”他向朱斯蒂尼阿尼说,“我已心满意足,我不想统治他国,但也不接受他国统治。”亨利这几句话,可以说是他一生政治事业的指针。他秉承英国此前诸王要求统治法国的野心,不过他了解,这种要求不切实际。经过1513年的斯珀斯(Spurs)之役,战事即行进入尾声。沃尔西奉命作和平安排。于是,他建议把亨利的妹妹玛丽嫁给路易十二。利奥十世为谢解围之恩,将沃尔西封为约克大主教(1514年),再封为红衣主教(1515年)。获胜之余,亨利立封沃尔西为御前大臣。这次战争对保护教廷有功,亨利以此自豪,这就是后来有位教皇不受其和亲建议,他便大骂教廷忘恩负义的原因。

在沃尔西就任御前大臣最初5年中,英国外交可谓得心应手。他的构想是,以英国为砝码,平衡于神圣罗马帝国与法国之间。换句话说,即借均势政策以保持欧洲和平。他也许早已想到这一点,均势政策如果同行,就他而言,他可成为欧洲的仲裁者;就英国而言,欧洲和平无异为英国与荷兰的商业提供了一项保证。第一步,沃尔西筹组英法联盟(1518年)。为了加强这项联盟,又使亨利之女玛丽(后成为女王,时仅2岁)与弗朗索瓦一世之子(时仅7个月)缔婚。沃尔西喜好排场,从他招待到伦敦签约的法使一事即可看出。他在威斯敏斯特所设之宴,“其丰盛,”朱斯蒂尼阿尼报告,“连克娄帕特拉和卡里古拉(Caligula),均会自叹弗如。一座大厅,处处陈列着巨型花瓶,这些花瓶,全由纯金纯银所铸。”托马斯这样铺张,当然也是有理由的。这是一场豪赌,这场豪赌事后证明他是赢家。他建议,这项联盟应对神圣罗马皇帝马克西米里安一世、西班牙王查理一世及教皇利奥十世公开。他对他们发出邀请,他们通通都接受了,伊拉斯谟、莫尔及科莱也希望,从此西方基督教世界可安享太平了。对这项联盟,甚至沃尔西的政敌,也一致为他庆贺。他趁机贿赂英国驻罗马官员,希望取得教廷的英国合法代理职位。他收到“在这边”这句密语时,他就知道他已获得教廷在英最高职位了。沃尔西现在既是英国教会的最高领袖,又是除亨利外英国的最高统治者。一年之后,英法联盟维持下的和平,忽然笼罩上一层阴影。原因是弗朗索瓦一世与查理五世都想问鼎神圣罗马皇帝的宝座。对此宝座,甚至亨利也很动心,不过,他知道他没有机会。皇帝宝座后来落于查理五世之手。查理成为皇帝,1520年5月即赴英国做旋风式访问。名义上是向他的姑母凯瑟琳,亨利的正宫王后致敬,实际上是向玛丽公主(已许配给法国皇太子)求婚,以换取将来他和法国冲突时的英国支持。沃尔西当然不同意这个请求,不过因他手法高明,不但获得查理支持其未来成为教皇的保证,还获得一份每年7000杜卡特的年金。

沃尔西一生中最为冠冕的事,当数1520年6月于戈尔登的克洛茨(Cloth of Gold)平原,安排并参加英法二王的高峰会议。那天,卡拉斯附近,介于圭纳斯和阿德勒斯的一片广场上,展布着一个精彩的镜头。4000位英国贵族,穿着中世纪骑士所着的服装——以绸缎制成,再加上精心刺绣——在落日余晖中,簇拥着英国国王与弗朗索瓦一世相见。英国国王少年英俊,骑着白马。站在他旁边,着深红缎袍的人就是沃尔西。为了使这次会议开得圆满,沃尔西在这里建起了一座美轮美奂的行宫。宴会的凉亭,挂的是金碧辉煌的绣幔,铺的是轻软艳丽的地毯。一个喷泉,由于喷出来的全是美酒,处处洋溢着酒香。英法两王及其嫔妃侍从,酒醉饭饱之余,还有马上比武可看。英法两国的政治婚姻双重联盟,由此一会更见强化。英法二王太高兴了,不但亲自骑马比枪,还彼此摔跤量力。弗朗索瓦冒着欧洲和平破裂的危险,竟把亨利摔倒在地,但以法国人特有的风度,他于第二天清晨,即轻装简从,亲赴英国国王帐前赔不是。亨利对此大受感动,于是,两人不但互赠礼品,而且彼此发誓永不相背。

事实上,他们谁也不相信谁。君王善撒谎,似已为历史的通例。亨利在与弗朗索瓦欢宴后17天,便即到卡勒科斯与查理相会。1520年7月,在沃尔西的陪同下,亨利与查理畅叙了3天。他们誓言,第一永不相背,第二不再追求与法国王室联姻。对于欧洲和平而言,这种双边联盟,又比从前的单边联盟好多了。在双边联盟下,英国的地位更是举足轻重。亨利对此非常满意,为酬劳沃尔西,他命令圣阿尔班僧侣选沃尔西为修道院院长,同时将院中的纯收入给他。“为了安排种种会谈,”亨利说,“他已掏了不少腰包。”这一下,沃尔西算够本了。

权臣托马斯-沃尔西

沃尔西的确是个非常人物,他无论在好的方面或坏的方面,都较人高出一筹。“他长得够英俊,”朱斯蒂尼阿尼这样描述,“其能言善辩、处事明决、精力充沛更非常人能及。”可是其品德不堪一提。他与人有过两次私生子的记录——在那个淫靡的时代,这只能算是小过失。假如某位主教不是造谣,他还是个“梅毒患者”。他很会搞钱,说是贿赂也罢,说是酬金也罢,总之他从弗朗索瓦和查理那里,曾获得大笔金钱。对年金和赏赐,他使他们互相抬价——对本国或外国臣民,给予年金及赏赐,是当时君主和贵族的一种风尚。获得年金和赏赐者,对所赏的人,一般都有感激之意,沃尔西则不然。他自以为,他的政策大有益于欧洲,因此他应获欧洲的孝敬。无疑,沃尔西爱金钱、爱享受、爱排场、爱权势。他将大量金钱用于排场,目的在于对外国使节夸耀英国的财富。沃尔西从亨利那里领不到薪金,因此他的支出,只能靠宗教方面的收入和外国君主给的年金。不过,他不穷,现在让我们来替他算算,他除拥有两幢住宅、六份圣俸、一份院长津贴外,下列职位也是有进账的:圣阿尔班修道院院长,巴斯及威尔士主教,约克大主教,温切斯特教区主管,并分享意大利伍斯特及萨里斯伯里遥领主教的利益。另外,还有许多看不见的钱。英国所有宗教政治的职位都由他推荐并委派,因此,获得这项职位的人,饮水思源自然会孝敬他。关于沃尔西的财富,一位天主教史家作过估计,当其极盛时期,约占全英宗教收入的1/3。在英国他可算是最有钱、最有权的人。据朱斯蒂尼阿尼估计:“他在英国的权力,比教皇大7倍。”伊拉斯谟说:“他是英国的第二国王。”差一点他就爬上教皇宝座了。他一共有两次机会,但两次均因查理背信,而没有抓住。

沃尔西确信仪式是权力的支撑,权力可以力获致,维持则须靠仪式。仪式是维持权力最廉价但最有效的工具。对一个当权者,老百姓只看得见他的外表,而看不见他的内心,老百姓对于他的好坏,就是从外表来判断的。基于这种观念,沃尔西在公众面前出现,总是穿着得非常漂亮。在他,不这样似乎就不足以作为教皇和英国国王的代表。一顶红衣主教的红帽,一袭猩红或大红的波纹绸袍,一双红手套,一双鞋子,除以金银丝线绣花外,还镶嵌珍贵的珠宝,在穿着上,他可谓集英诺森三世、迪斯雷利及博·布鲁梅尔之大成。在英国,传教士穿着绸缎,由他开风气之先。他主持弥撒时(机会很少),所有主教院长都要到场伺候他。有时候,为他倾倒洗手水的,不是公爵就是伯爵,他进餐时,伺候他的人都要下跪。在他官邸听差的贵族子弟,经常达四五百人。汉普敦宫(Hampton Court)本来是他建的私人住宅,但因太富丽堂皇了,怕别人说闲话,所以才献(1525年)给英国国王使用。

有时,沃尔西简直忘记了他上面还有亨利。朱斯蒂尼阿尼在写给威尼斯参议院的一份报告上说:“我最初来到英国时,我常常听到这位红衣主教说,‘英国国王陛下想怎么做怎么做’。可是,渐渐地,他的口头语竟变成,‘我们想怎么做怎么做’。现在,他的说法又进一步了。我经常听到他说的是,‘我想怎么做怎么做’。”朱斯蒂尼阿尼在一篇后续报告上更这样写:“如果有些事既可以找英国国王又可以找红衣主教的话,最好是找红衣主教。因为忽略英国国王不要紧,忽略红衣主教可不行。须知,红衣主教决不愿甘居王后。”贵族和外交官,除非再三再四请求,否则极难邀他一见。一年一年过去,他越来越独裁。若非于他绝对有利,他绝不召开国会——事实上他仅仅召开过一次国会。什么是宪法,他根本不理会。对反对者,他以谩骂还击谩骂,以批评还击批评。史学家维吉尔(Polydore Vergil)在一篇文章中指出,像他这种作风定会趋于败亡。维吉尔即被关进监狱。沃尔西本要严办他,后经利奥十世说情才告无事。反对沃尔西的人此后越来越多。

也许因为沃尔西得罪了史学家,他在他们的笔下成了十恶不赦的人物。但平心而论,沃尔西的才干及其热心尽职的精神,是有目共睹的。“他经管的事情,”朱斯蒂尼阿尼向威尼斯参议院报告,“比威尼斯所有官吏、官厅、议会、经管的加起来还要多。无论民刑国政,他都管得井井有条。”有钱有势的人恨他,贫穷困苦的人爱他。他的公正明决,可以说有口皆碑。在英国历史上,自阿尔弗雷德以来,不畏权势,以除暴安良为本务的人要数他为典范。对学者艺术家,均奖掖不遗余力。他创办学院以代替修道院,由此开英国宗教改革之端。他对发展英国教育有一套,但可惜刚开始实施,他便被政敌推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