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开朗基罗-青年时代(1475—1505)

时间:2024-11-21 05:44:06关键词:尤利乌斯二世

米开朗基罗的父亲是洛多维科·西莫尼,他是卡普雷(Caprese)小镇的市长。卡普雷镇位于佛罗伦萨与阿雷佐之间。洛多维科声称与卡诺萨的伯爵们有远亲关系。米开朗基罗也常以有高贵的血统而自豪。但是经过无情的调查,这是错误的说法。

1475年3月6日,米开朗基罗生于卡普雷。像拉斐尔一样,他也是取名于大天使。四兄弟中排行第二。他出生后,被送到德西德里奥·提加那诺靠近大理石采石区的奶妈处,所以从他出生,就开始呼吸雕刻的粉末。后来他曾经谈到他在凿子和锤子里吸奶妈的奶。在他6个月大时,举家迁至佛罗伦萨。在佛罗伦萨他受过教育,使他长大后足以写好意大利诗。他没有学过拉丁文,所以并不像当代的艺术家们会堕入古代的旧思想里,他是希伯来的而非古典的,他具有新教徒的而非旧教徒的精神。

他喜欢绘画甚于写作,他认为写作是绘画的堕落。他父亲曾对他的这种喜好抱怨,但最后还是让步了,在米开朗基罗13岁时,把他送到佛罗伦萨最著名的画家多米尼克·吉兰达约处当学徒。合同书限定米开朗基罗跟随吉兰达约3年,学习绘画的技巧,第一年只能得到6弗罗林,第二年8个金币,第三年10个金币,并供给食宿。这个小男孩在佛罗伦萨流浪期间,睁大了眼睛,看各种与艺术有关的事物,并记录下来,补充老师给他的教导。他的朋友康第维(Condivi)说:“因此,米开朗基罗常到鱼市场去,研究鱼的形状、鱼鳍的色彩、鱼眼睛的颜色,等等,所有这些,借着他的绝顶聪明,重新出现在他的图画中。”

当跟随吉兰达约刚好一年时,他的天性及机遇巧合,使他转向雕刻。像许多其他的艺术学徒一样,他可以很自由地到花园去,接近花园里美第奇所收集的古代雕像和建筑式样。他必曾以特别的兴趣和技巧来模拟这些大理石雕像和建筑,因为当洛伦佐·美第奇想在佛罗伦萨办一所雕刻学校,而向吉兰达约要求送几位立了合同的艺术学徒到他那里时,吉兰达约便送去了弗朗西斯科·格兰奇(Francesco Granacci)和米开朗基罗。这个男孩的父亲,很担心他的孩子从一种艺术跳到另一种艺术的改变,他怕他的孩子被利用于裁截石头。而事实上,米开朗基罗的确有一段时间被如此利用,他为洛伦提那图书馆裁截大理石。不过,很快他就开始雕塑雕像了。全世界的人都晓得米开朗基罗雕塑大理石《农牧神》的故事:米开朗基罗雕琢了一排牙齿,放到老农牧神雕像的嘴里。洛伦佐经过时看见了,便说:“这么老的农牧神,不可能有这么完整的一排牙齿。”米开朗基罗就把那排牙齿的上排牙敲掉一颗,作为补救。洛伦佐被这男孩的杰作和资质所动,带他到自己家里,视如己出。1490年至1492年,这位年轻的小艺术家就住在美第奇宫,经常和洛伦佐、波利希安、彼科、菲奇诺及浦尔契等人同桌共食,聆听有关政治、文学、哲学及艺术等最有意义的谈论。洛伦佐供给他一间好房间,并每个月给他5个杜卡特作为零用钱。米开朗基罗的任何艺术创作品皆由他本人所保有,并且随他的意思安排处理。

米开朗基罗-青年时代(1475—1505)

如果没有那次与彼得罗·托里贾诺的不愉快事件,住在美第奇宫的这些年,是他成长时期最美好的阶段。有一天,彼得罗·托里贾诺对米开朗基罗所开的玩笑很不高兴,他告诉切利尼:“我握紧拳头打他的鼻子,让他的骨头在我的指关节下碎掉,而且这个标记,要让他一直带到坟墓里去。”所以米开朗基罗往后的74年,都像是鼻梁击碎了一样。但这并未使他的脾气变得好些。

在那几年中,萨沃纳罗拉正在传道,宣讲清教徒改革的激烈论调的福音。米开朗基罗常去听道,他永难忘怀萨沃纳罗拉所讲的道和这位先驱者的呼喊,揭示腐败意大利的命运及戳穿了寂静而拥挤的教堂时,在他年轻的血液中所引起的战栗。萨沃纳罗拉死后,米开朗基罗仍留有他的一些精神——害怕道德的腐败会接近他,对专制政体的强烈愤怒感,对命运阴郁的预感。那些记忆与害怕形成他的个性,影响他的凿子和画笔。当他仰卧在西斯廷教堂的天花板下时,他记起了萨沃纳罗拉,他画了《最后的审判》,使萨沃纳罗拉又复活了,把这位教士的怒喝,投掷到几个世纪以后。

1492年,洛伦佐逝世,米开朗基罗回到他父亲的家里,继续雕刻和画图,现在他又加个小房间用以解剖尸体。米开朗基罗作了很多尸体解剖,使他很反胃,有一段时间几乎不能进食,不过他学到了解剖学。当彼罗·美第奇要求他在宫内庭园塑造一座巨大的雪人时,米开朗基罗有一个很可笑的机会来表现他的才学了。他答应了这个要求,彼罗怂恿他再住到美第奇宫里来(1494年1月)。

1494年底,米开朗基罗匆忙地沿亚平宁山脉踏着冬雪,流浪到博洛尼亚。据说他的朋友按自己的梦境警告米开朗基罗:彼罗将要走下坡了。也可能是他自己的推测。无论如何,受宠于美第奇家族很可能并不安全。在博洛尼亚,他很认真地研究圣彼得正面奎尔恰的浮雕。他曾受雇完成圣多米尼克的墓碑,在上面雕刻优美的跪着的天使。跟着,他接到博洛尼亚雕刻协会的警告,声称他再跟本地艺术家抢活干的话,他们将依据若干行会条例来处置他。同时,萨沃纳罗拉负责管理佛罗伦萨,德威远播。于是,米开朗基罗又回来了(1495年)。

这时,米开朗基罗有了一位赞助者洛伦佐·迪·皮耶尔弗兰西斯科,他是美第奇的旁系。为这位赞助人,米开朗基罗雕刻了《熟睡的丘比特》(Sleeping Cupid)。洛伦佐建议他把外表雕刻得古典些,米开朗基罗同意了。洛伦佐将这座雕像送到罗马,卖了30个杜卡特;商人又把它卖给圣乔吉奥的大主教拉法埃洛·里亚里奥,卖了200个杜卡特。大主教发现受骗之后,又把它送回去,赎回钱币。之后卖给恺撒·博尔贾,然后,他又转送给乌尔比诺的圭多巴尔多。当恺撒·博尔贾夺得乌尔比诺时,他又把雕像收回,送给伊莎贝拉,她称之为:“当代再无作品,能与之相比。”这座雕像以后的命运,则无史可考了。

多才多艺的米开朗基罗,发现在艺术家与市民几乎一样多的城市里真是谋生不易。里亚里奥的一位代理人邀请他到罗马,保证大主教会雇用他,而且罗马也有很多有钱的赞助者。因此,1496年,米开朗基罗满怀希望地迈向首都,在大主教家里任职。里亚里奥并不慷慨,伊库甫·加洛(Iacopo Gallo)是一位银行家,委托米开朗基罗雕刻一尊《罗马酒神》和《丘比特》。其中一尊现藏于佛罗伦萨的巴吉诺,另一尊藏于伦敦的维多利亚与阿伯特博物馆。《罗马酒神》并不能给人带来愉悦感,年轻的酒神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按全身看来,头太小了,好像很适合于豪饮者的样子;但身体的设计颇佳,有半男半女的柔和样式。《丘比特》是蹲着的年轻人,像运动员,而不太像爱神。可能米开朗基罗把名字取得不适当,就雕像本身来讲,是非常好的。在此,米开朗基罗这位艺术家,几乎一开始就以雕像的栩栩如生而出名。希腊人喜欢宁静气氛的偏好,米开朗基罗不予采用;希腊人喜欢普遍化风格的偏好,他也不采用,只有《圣殇》是例外。他雕刻个人肖像时,构图上富于想象,雕塑细节却非常实际。除了服饰以外,他不模仿古物。他的作品非常有特色,不是文艺复兴的产物,的的确确是个人的创作。

他第一次逗留罗马时,最伟大的创作是《圣殇》,至今圣彼得教堂仍引以为荣。该作品的契约,是由维里尔大主教所签订的,他是法兰西驻罗马教廷的大使(1498年),价格是450杜卡特。事隔一年,米开朗基罗的那位银行家朋友又慷慨地附上保证书:

我,伊库甫·加洛,保证最令人尊敬的阁下,即米开朗基罗先生,将会在一年之内完成该作品,并且将完成在今天绝对没有人能创造更好的全罗马最佳的大理石作品。同时,我保证最令人尊敬的大主教,将遵照合约付款给米开朗基罗。

《圣殇》仍略有瑕疵:垂饰物似乎太多了,圣母玛利亚的头比起她的身体来太小了,她左手伸展的姿态不适合,她的脸明显地比她儿子年轻。对最后这点批评,米开朗基罗有所回答,康第维写道:

你知道吗?贞节的妇女比不贞洁的妇女能较长久地保持她的青春。从没有淫乱的念头钻进心胸的圣女,她的身体怎会受多少影响!不管,我要继续做下去,而且我坚信,这位纯洁的少女,除了自然因素使她常保青春外,也许是上天有意,借她使世人相信圣母的贞操与纯洁。

那是一个可爱而又可以宽恕的想象。观众很快地就满足于那温柔、充满苦恼、沉浸于爱与哀伤中的脸庞。失去爱子的母亲,遵照上帝的旨意,以多抱一刻、为死去的爱子擦拭伤口、不避讳地将爱子放置膝上来安慰自己,虽是在死亡的气氛中,仍是非常优美的。所有生命的意义、悲剧性与解救,统统在这简简单单的组曲中:借着妇女的生育以延续种族;借着爱的力量使凡人变得高贵,使每个新生命向死亡挑战。弗兰茨一世宣称《圣殇》为米开朗基罗的最佳成就,的确是对的。在整个雕刻史中,没有人能超越该作品,也许除了那不知名的希腊人所雕刻的《德墨忒尔》外。

《圣殇》的成功,不仅使米开朗基罗享有盛名,而且也使他获得不少金钱,亲友们都来亲近他。他父亲已随着美第奇的衰弱而失去了洛伦佐给他的闲差,他哥哥也已进入修道院,他两位弟弟却挥霍无度。在这种情况下,他现在变成了维持家计的人。对此他曾有所抱怨,但他还是慷慨地担当起来。

也许是家庭经济的困窘,迫使他于1501年返回佛罗伦萨。同年8月,一项罕有的工作又落到他身上。教堂工程部有一块13.5英尺高的卡拉拉大理石,形状非常不规则,所以放了好几百年都没被动用过。教堂工程部请教米开朗基罗,这块大理石是否可以雕刻。他答应一试,于是在8月16日,由都莫剧院(the Operai del Duomo)和羊毛工会(the Arte della Lana)签署下列合同:

艺术大师米开朗基罗……被精选来雕饰并完成一座称作艾尔巨人的男性雕像,高度为九腕尺——腕尺(cubit,约20英寸)……工作从9月开始,限于两年内完成,月薪6金币。工作所需工人、木料等,皆由教堂工程部供给。完工后,该雕像由工会执事及教堂工程部人员评审,以决定是否应再给付酬金,而此事则取决于评审员的判断。

于是,这位雕刻家耗时两年半,才把这块难于处理的素材雕塑完成。他以英雄式的努力,尽量利用素材每一英寸的高度,他称雕像为《大卫》。1504年1月25日,教堂工程部举行一项佛罗伦萨杰出艺术家的集会,以讨论艾尔巨人(或称之为大卫王)该陈设于何处。参加会议的艺术家有:科西莫·罗塞利、桑德罗·波提切利、达·芬奇、朱利亚诺·桑加罗及安东尼奥·桑加罗、小利比、吉兰达约、佩鲁吉诺、乔万尼·皮费罗及彼罗·科西莫。会议的结果莫衷一是,最后还是要由米开朗基罗自己来决定。他要求把雕像放在维奇奥宫的阳台上。领主团体同意了。但是从教堂附近的工场,把雕像搬运到维奇奥,却花了40个人4天的时间,通路上面的墙壁必须打掉,才能让这个庞然大物通过。把雕像抬到阳台上,又花了21天时间。该雕像在维奇奥毫无遮盖的阳台上,任凭风吹雨打、顽童的嬉戏及革命的破坏,历经369年。就某方面的意义而言,雕像表示一种激烈的宣言,象征光荣复国的共和国,严厉地威胁窃位者。1513年,美第奇重掌政权时,禁止雕像被触摸。但1527年,在驱逐美第奇的一次暴乱中,从窗子飞出一条椅子,把雕像的左臂撞断。弗朗西斯科·萨尔维亚蒂和乔吉奥·瓦萨里当时还是16岁的少年,他们把断臂收藏起来,到后来科西莫·德·美第奇公爵时才把断肢重新安上。直到1873年,雕像一直受风吹雨打,此时才又费力地把它搬到美术学院。在那里,这座雕像占有非常尊崇的地位,是佛罗伦萨最享盛名的一座雕像。

称这雕像为绝技之作,的确并不为过。所有技术上的困难,都聪明地被克服了。但在美学上仍有一些瑕疵:右手太大,颈子太长,左脚膝盖以下的部分太长,左臂部似乎比正常臂部扁了些。共和国领导人彼得罗·索德里尼认为雕像的鼻子太夸张了。关于这点,瓦萨里曾提到一个故事,也许是传说——米开朗基罗手中偷偷藏一把大理石粉末,爬上楼梯,假装是在凿掉一部分鼻子,让粉末从指缝掉下,瞒过行政长官,向他宣称雕像已修改好了,其实是原封未动。就整个工作效果来看,实在是无可厚非的——壮丽的架构,还未有米开朗基罗以后所作的英雄人物肌肉鼓起的情形,完美的肌肉纹理、强壮又高雅的脸庞、鼻子略张、有点兴奋状、生气而皱缩的眉毛、果敢的外貌,还染上一点面对可怕巨人歌利亚时的缺乏自信的样子,正准备要投掷武器。以上这些,构成了《大卫》,除了一座可以与之相比的雕像外,这雕像是全世界最闻名的。瓦萨里认为:“这座雕像,胜过所有其他任何一座雕像,不管古代或现代,不管拉丁或希腊。”

教堂职工部付给米开朗基罗雕刻《大卫》的款额,总数为400金币。对30个月的工作而言,实在是太少了。在这期间,可能米开朗基罗还接受其他工作。的确在这30个月中间,教堂工程部和工会本身,都会雇他雕塑6.5英尺高的《基督十二使徒像》,以放置在教堂内。这项工作,允许他雕刻12年,每个月给予2个金币,并供给他一栋房子,让他随意去留。这12座雕像,唯一幸存的是《圣马太雕像》,而且只剩一半。参观佛罗伦萨研究院时,我们更可以了解到米开朗基罗对雕刻艺术所下的定义:“那是一项用力量去芜存菁的工作。”在他的诗里又写道:“将粗硬的石头去掉外表,塑造成一座雕像,石头凿掉越多,雕像便越能成长。”他常说,他是在寻找潜伏在石头中的影像,敲掉石头的表面部分,就像是在寻找埋在滚石下的矿工一样。

约1505年,他为佛兰德斯的商人雕刻《圣母像》,存放于布鲁日的圣母院教堂。这座《圣母像》虽备受赞扬,但它是米开朗基罗较差的作品之一——垂饰单调庄重、圣子头部和身体比较起来不成比例,圣母玛利亚的脸突出而悲伤,好像所有的事都不对劲。更奇怪的是,《圣母像》中,不美丽的圣母竟然像安杰洛·多尼。实际上,米开朗基罗是不太在乎美丑的,他对人体较有兴趣,特别是男性,所以他在作品中,有时候把人物的缺陷也表露无遗。或者,有时候他只在表现灵性或观念,很少说要捕捉住美点,把它雕刻在流传久远的石头上。在《圣母像》中,他在圣母玛利亚的背后,刻了一群倚在矮墙上的裸体青年而破坏了情调。他并非异教徒,很显然他是虔诚的,甚至是清教徒的基督徒。不过,在他《最后的审判》中,似乎他对人体的幻想,还超过了他的虔诚。他对人体的解剖深感兴趣,对改变姿势时四肢、躯干、骨骼、肌肉等的牵动情形也非常有兴趣。所以,《圣母像》中的圣母,往后倚靠,很明显地越过肩膀,从圣约瑟夫手中接过圣子。那是很好的雕像,却是没有生命、没有色彩的图画。米开朗基罗也一再声明,画图不是他的专长。

因此,1504年,彼得罗·索德里尼邀请他在维奇奥的大会议厅作壁画时,他并无多大兴致,而他所讨厌的人——达·芬奇也要在对面墙壁作画。他有上百个理由讨厌达·芬奇:他贵族式的礼貌、华贵而虚伪的服装、一大堆年轻侍从,也许还因为他在绘画上的声名胜过他。米开朗基罗并不敢确信他的绘画可以和达·芬奇相比,不过他很想试试看。首先,他为他的壁画立起一面288平方英尺的布面纸。当他接到从罗马来的训令时,他的画已有了一些进展,但尤利乌斯需要这位意大利最好的雕刻家。邀请他作画的人很不高兴,但还是让米开朗基罗离开(1505年)。也许米开朗基罗对丢开铅笔和画笔并不烦恼,他又重回到他所喜爱的、需要花劳力的艺术。